地上唯一真正引人注目的建築物是那座獨具一格的豔藍色的商店,這與不列顛的風格大不相同,而其它的建築物則一律油漆成深棕色。公共學校和英國教會的教堂並排著,恰好與天主教聖心教堂和教區學校面面相對。
在幾個克利里路過百貨店的時候,天主教堂的鐘聲敲響了,公共學校門前柱子上的大鐘也跟著低沉地響了起來。鮑勃連忙小跑起來,當他們走進礫石漫地的院子時,五十來個孩子正在一個揮舞著藤條的小個子修女面前站隊,那藤條比她的身子還要長呢。用不著吩咐,鮑勃就帶著弟妹們站到了隊伍的一邊,眼睛一個勁兒盯著那藤條。
聖心女修道院是一座兩層樓的建築,可是因為它坐落在離開道路較遠的一道柵欄後面,所以不容易一眼就看清楚。擔任學校教職的慈悲修女會的三位修女和第四位修女住在樓上,這第四位修女擔任管家,從來沒有照過面。樓下有三間大屋子,學校就在那裡教課。這座矩形的樓房有一圈寬闊而陰涼的走廊,遇上陰天下雨,就允許孩子們在遊戲和吃午飯時間斯斯文文地坐在那裡,天晴的日子,是不允許孩子們落腳的。幾棵高大的無花果樹遮蓋住了寬闊場地的一部分,學校後面,有一片墁坡地伸向一塊圓形的草場,它被委婉地稱之為〃板球場〃,因為打板球是那塊地方所進行的主要的活動。
正當小學生們隨著凱瑟琳嬤嬤在學校的那架小鋼琴上所奏出的〃忠於我們的上帝〃的樂曲聲走進去時,鮑勃和他的弟兄們不去理會那些已經站著隊的孩子們所發出的竊笑聲,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阿加莎修女只是等到最後一個孩子的身影消失以後,才收起她那刻板的姿式;她邁著大步走到克利裡家的幾個孩子們等著的地方,她那厚實的譁嘰裙子專橫地把地上的砂石掃向一旁。
梅吉以前從沒見過修女,因此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她看到的情況的確實少見:阿加莎嬤嬤的身上只露出了臉和雙手,其餘就是漿得雪白的修女頭巾和胸巾了,它們在其黑無比的衣服的襯托下,耀人眼目。
阿加莎修女那粗壯的腰上圍著一條寬皮帶,皮帶套在一個鐵環上,環上掛著一大串用結實的繩子串起來的木念珠。阿加莎嬤嬤的面板永遠是紅的,一來是因為它過於乾淨,二來是因為那壓得緊緊的頭巾褶邊裹著她的頭,只露出了前面中間的一部分,她的臉因而顯得過於超凡拔俗,難於稱之為臉了。她的下巴上長滿了一撮撮的汗毛,它們被頭巾毫不留情地擠壓著。她的嘴唇乾癟得成了一條細縫,幾乎看不見了,這是由於她五十多年前在基拉爾尼修道院的溫暖懷抱裡立下誓言,到這季節顛倒的窮僻的殖民地來當修女的艱苦生活所造成的。她鼻子的兩側各有一塊緋紅的疤痕,這是她那副圓形眼鏡的鋼框壓出來的,眼鏡的後面閃著一雙淺藍色的、嚴厲而又疑心重重的眼睛。
〃喂,羅伯特·克利裡,你怎麼遲到了?〃阿加莎嬤嬤那一度是操著愛爾蘭腔的、乾巴巴的嗓音厲聲喝道。
〃對不起,嬤嬤。〃鮑勃毫無表情地答道,他那雙翠藍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著那前後揮動著的藤條尖。
〃你為什麼遲到?〃她又問了一遍。
〃對不起,嬤嬤。〃
〃羅伯特·克利裡,這可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早晨,我以為在這一天早晨你是會盡量準時到校的,即使在別的時候你不這樣做。〃
梅吉發著抖,但還是鼓起了勇氣說:〃哦,對不起,嬤嬤,這是我的錯!〃她尖聲說道。
那雙淺藍色的眼睛離開了鮑勃,似乎想要把梅吉的靈魂徹底地看個透似的。這時,她天真無邪地站在那裡,仰臉望著,她沒有意識到,她破壞了師生之間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的激烈的對話中那首要的行為準則,即決不要自動打報告。鮑勃飛快地在她的腿上踢了一下,梅吉莫名其妙地斜眼看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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