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爹,您起了沒?”岑二郎在門外問。
年紀大了,很難睡得死沉,岑歡立刻睜眼,看到一室光亮,樹影子就像潑上窗紙的畫那麼濃。何時,竟已日上三竿?
“爹?”岑二郎這回聲音高了些。
“哦。”岑歡披衣起身,看著冷清的半張床,嘆了兩嘆。少年夫妻老來伴,他的伴卻早早走了。開啟門,看到正等在門旁的二兒子,心情好過些。“墨哥到了麼?”
“還沒。不過,我估摸以她的腳程,該快了。”岑二郎召喚小廝給他爹端水洗面。
“那趕緊把人都叫上車,等墨哥一到,立刻出發。”岑歡接過小廝遞過來的水帕,整個覆上臉,冰涼的井水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還用您吩咐?我都辦妥了,才來叫您。要不您再去看看,有什麼遺漏之處?”岑二郎極像岑歡,精明機敏。
“你既然都辦妥了,我還看什麼?再說,墨哥來了,也要查一遍的。經過你們兩雙眼,我的老眼就歇歇吧。”岑歡說著,眉頭一皺,用手去揉眼,揉完眨了一會兒,臉都皺起來。
“怎麼了?”岑二郎奇怪。
“右眼突然跳個不停,不太吉利。”岑歡信這個。要說做生意這種事,但憑腦子還不夠,有時候就靠直覺。
“左眼災,右眼財。怎麼會不吉利,分明是很吉利。”岑二郎一怔,馬上就反過來說,說完又勸解,“爹,您多慮了。這盤營生咱跟著東家做了兩年,至今還沒出過岔子。再說,因為最後一趟,特地找的都是老主顧,絕對可信。”
“我親筆開的名單,怎會不知道?只是——昨晚就睡得不太穩,夢也不大好,這會兒心慌里慌張。不行,等墨哥來了,我跟她說說,最好改日子出發。”岑歡從小跑堂做到大掌事,運氣和努力各一半。
“爹,千萬別說。東家的婚事定了,未來夫家可是敬王府。一個是老鼠,一個是貓,還能不趕緊把這營生結了?您不也說,這生意看似銀子賺得容易,其實是拿小命在賭,早收攤早好嗎?”岑二郎將裘三娘和蕭三公子形容為鼠貓,當然是單指走私貨的行當而言。“
岑歡一捋鬍子,想想也是,裘三娘要是將這營生帶入夫家去,哪天讓敬王府發現,就得掙扎是否大義滅親了。畢竟走私貨,最嚴重是可以問腦袋的罪。但他並沒有馬上應了兒子,揹著手,惴惴不安地跨過房門。裘三娘發脾氣他固然要陪小心,可比起兒子的生死來,神佛他都敢得罪。還好,裘三娘性子不易琢磨,墨紫卻很沉穩,是可以信賴的人。他想到這兒,心下稍定。見了墨紫,把擔心說說,且聽聽她的意思吧。
墨紫已經到了望秋樓,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找岑氏父子,就讓人半道給截了。
“幾位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同你們說過了吧?東家是正經商人,與你們要找的道兒風馬牛不相及,幾位苦苦糾纏也毫無用處。”望著眼前三個人,在那家二郎看透人心的犀利眸光中,她不甚自然地清咳一聲。糟糕糟糕,將他們今天要過來等答覆的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早知如此,她該繞到望秋樓後園的門去。
“小哥這是要出遠門?”仲安笑著瞧她揹著個樣子奇特的包袱。
第三回了,這小哥身上的衣衫總是半陳不新的青色。他以為一個深受主人信任的僕人會穿得比一般僕從體面,除非不想引人注意,故意顯陋。言談舉止分明睿智從容,有良好教養,倒像讀過聖賢的書生。這樣的人真能走私貨?他瞥一眼二郎,不知身邊這位哪來的憑據。但二郎的眼一向銳利如鷹,很少有看走眼的時候,也不容他不信。
但說來也奇,把那其貌不揚的墨哥跟二郎放在一起,他心中竟生旗鼓相當之感。這要讓石磊知道,恐怕要罵娘。天驕貴胄與市井之徒並駕齊驅,是他感覺有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