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在那,轉頭委屈地又紅了眼睛,伸手向背後的孟叔叔哭訴:“老公,我不是有意的……”
孟叔叔上前半摟著她的肩膀,低聲安慰說:“沒事,小冉不也沒什麼事嗎?是吧小冉?”
我勉強笑了笑說:“是啊,阿姨,你沒弄到我的傷口,別難過了好不好?”
“可是我看你躺在這,又丟了工作,鼕鼕他又,我怎麼可能不難過?”孟阿姨又哭了起來。
病房中又一陣悲慼之聲,夾雜著孟叔叔的勸慰,還有我乾巴巴地開解,但大概想起了失去的兒子,母親的哭泣怎麼也止不住,我安慰人的本事有限,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孟阿姨正在傷心處,想來也不可能聽進耳朵裡,“我沒事你別難過”這種話說多了自己都覺得尷尬,怎麼可能沒事?怎麼可能不難過?我們都喪失了重要得無以倫比的人,無可替代的人。
我覺得深度疲憊,抬起頭,求救一樣看向傅一睿,傅一睿的臉色越發黑沉,他一言不發,大踏步走出病房。不一會,管這片的護士長推著車進來,她是個四十開外的幹練女人,嗓門大,說話很有威嚴,一進門就喊:“病房需要安靜,請剋制一下好嗎?”
孟阿姨的抽泣聲低下去不少,護士長過來檢查了我的吊劑,換上新的,開啟針盒說:“張醫生差不多到時間換藥打針了,家屬明天再來吧好嗎?”
孟叔叔替孟阿姨擦了眼淚,柔聲說:“那我們先回去,讓小冉好好休息吧?”
孟阿姨點點頭,對我哀慼地說:“冉冉,你想吃什麼?阿姨明天給你帶來。”
我忙搖頭說:“不用了,您別擔心,醫院伙食挺好的,再說我這個狀況有些要忌口,您就別忙了。”
“但是你沒人照顧……”
“我跟護士們都挺熟的,她們會關照我,您忘了,我在這個醫院工作多久了?”
孟阿姨微微笑了,轉眼又憂傷起來:“都做了這麼久,說不幹就不幹……”
我沉默了,孟叔叔這時問:“那件事,醫院怎麼裁定?算醫療事故嗎?”
“沒有這麼定,”我說,“是我自己覺得沒臉再待著……”
孟叔叔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想太多。”
“不是,是我做錯事,”我垂下頭,低聲說,“就算被刺一刀也是活該。”
“啊啊,你這孩子怎麼說這麼可怕的話?”孟阿姨哭著罵我,“鼕鼕不在了,我兩個孩子就剩你一個,你怎麼可以說這麼可怕的話?你怎麼一點都不考慮我的心情,你孟叔叔的心情?”
我有點震動,抬起頭看她,卻見她向來美麗光滑的臉上前所未有出現皺紋,我心裡湧上一陣難受,眼圈就紅了。
“你跟鼕鼕一樣都是壞孩子,都是沒良心的壞孩子,一個不聲不響就走了,一個半死不活躺在醫院裡,你們怎麼就從來不替做父母的想想,啊?你們是一個人無牽無掛嗎?我打小疼你愛你,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當是好玩的嗎?”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到手背上,有暗啞的水花靜靜綻開,我在剎那之間被一種強烈的情緒攥住心臟,我知道我又不由自主地對孟阿姨心存歉疚,她這句話份量太重,令我想起小時候無數的細節:夏天兩個小孩子圍在圓形木桌旁乖乖坐好,等著孟阿姨給端出一人一碗又涼又甜的綠豆沙;冬天我跟孟冬倆人一人戴一頂孟阿姨做的絨線帽,我永遠是大紅圍白絨線球邊,他的則是普藍圍白絨線球邊,後來因為樣子太過幼稚,上了高小我們倆就堅決不戴;我要給洋娃娃做衣裳,孟冬偷了她珍藏在箱底的布料,我將那些高檔料子裁得七零八落,她發現後氣哭了,卻還是沒捨得打我們;我上飛機去美國,箱子裡兩件旗袍,絳紅提花的是外婆保留了幾十年的壓箱底貨,粉色軟緞的卻是她跑了半個城市找了老裁縫特地為我做的,多虧了這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