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很輕。
〃以後還可以跟你說話嗎?〃
〃當然可以啊。〃
〃我今天說了很多奇怪的話,你會生氣嗎?〃
〃不會的。而且你說的話很有道理,並不奇怪。〃
〃嗯。那我先說晚安了,你應該還得忙呢。〃
〃晚安。〃
〃我們會再見面嗎?〃
〃一定會的。〃
〃晚安。〃荃笑了起來。
掛完電話,我撥出一口長氣,肚子也開始覺得飢餓。
於是我和柏森離開研究室,去吃宵夜。
我吃東西時有點心不在焉,常常柏森問東,我答西。
〃菜蟲,你一定累壞了。回家去睡一覺吧。〃
柏森拍拍我肩膀。
我騎車回家,洗個澡,躺在床上,沒多久就沉睡了。
這時候的日子,是不允許我胡思亂想的。
因為距離提論文初稿的時間,剩下不到兩個月。
該修的課都已修完,沒有上課的壓力,只剩論文的寫作。
我每天早上大概十一點出門,在路上買個飯盒,到研究室吃。
晚餐有時候和柏森一起吃,有時在回家途中隨便吃。
吃完晚餐,洗個澡,偶爾看一會電視的職棒賽,然後又會到研究室。
一直到凌晨四點左右,才回家睡覺。
為了完成論文,我需要撰寫數值程式。
我用程式的語言,去控制程式。
我控制程式的流程,左右程式的思考,要求它按照我的命令,不斷重複地執行。
有次我突然驚覺,是否我也只是上帝所撰寫的程式?
我面對刺激所產生的反應,是否都在上帝的意料之中?
於是我並沒有所謂的〃自主意志〃這種東西。
即使我覺得我有意志去反抗,是否這種〃意志〃也是上帝的設定?
是這樣的吧?
因為在這段時間,我只知道每天重複著同樣的迴圈。
起床,出門,到研究室,跑程式,眼睛睜不開,回家,躺著,起床。
甚至如果吃飯時多花了十分鐘,我便會覺得對不起國家民族。
我想,上帝一定在我腦里加了一條控制方程式:
〃IF you want to play,THEN you must die very hard look?〃
翻成中文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想玩,那麼你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那不是面具,那叫謊言
三個禮拜後,我的迴圈竟然輕易地被荃打破。
那是一個涼爽的四月天,研究室外桑樹上的桑椹,結實累累。
大約下午五點半時,我接到荃的電話。
〃我現在……在臺南呢。〃
〃真的嗎?那很好啊。臺南是個好地方,我也在臺南喔。〃
荃笑了起來。
我發覺我講了一句廢話,不好意思地陪著笑。
當我們的笑聲停頓,荃接著說,
〃我……可以見你嗎?〃
〃當然可以啊。你在哪?〃
〃我在小東公園外面。〃
〃好。請你在那裡等著,我馬上過去。〃
我騎上機車,到了小東公園,把車停好。
這才想起,小東公園是沒有圍牆的。
那麼,所謂的〃小東公園外面〃是指哪裡呢?
我只好繞著公園外面,一面跑,一面搜尋。
大約跑了半圈,才在30公尺外,看到了荃。
我放慢腳步,緩緩地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