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走去,就回去柳家的路程而言,這不是捷徑,但卻是我到上海後最鍾愛的路程,因為唯有站在江邊,迎著夾帶水氣的微風,我才彷彿又重回了月眉湖畔,聞到了家鄉熟悉的氣味。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我又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學起柳書饅的善感多情。
“只恐黃浦油輪舟,載不動,你的愁。”誰家多事?!竟偷聽我的話,還取笑地接了詞。
我又羞又氣惱地猛然一回頭——
“是你?!”我瞪著銅鈴般大的眼睛。
他也做出誇大的驚愕表情,像是回應著我的詫異,“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那雙大眼睛很具殺傷力!”
“原來你也會說笑話?!”我半嘲諷半讚許地說著。
穆穎笑了,燦爛地像個孩子,“我說的是實話,不是笑話。”
“你怎麼會在這兒?路過?”我問著。
他搖了頭,說:“我早在一旁把你這丫頭看了好些時候了,不過,我手邊沒有紙筆,沒把你臉上難得一見的溫柔給畫下來。”他分明就是提醒我月眉湖畔的那一景。
“你——”我有些尷尬,“你怎麼會知道?!我是很小心的。”
“別忘了,我是畫家,我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只是,成為你畫中的主題我覺得受寵若驚。”
“看來,是我有眼無珠,不識得鼎鼎大名的穆穎。”我又想起昨天心裡的那股氣。
“你是在生氣嗎?”他一副無辜的表情。
“不——”我沒好氣地笑著,“你幫過我的忙,救過我的命,我感激都來不及,哪敢生氣?!何況我是啥東西,憑何條件要你這大畫家委屈自己來同我結識!”
“原來你是在怪我沒告訴你我的身分?!”不知是真或是假,他一副才恍然明白的模樣。
“不敢!”我正是氣憤這一點,只是口是心非。
“你又沒問我,我總不能唐突地指著那幅畫,說你心目中的偶像就是我,況且,我想聽聽一份出自真心的批評。”
“你就是告訴我一切,我對你的畫還是一字不假、半句不漏地痛批到底。”
“痛批?!”他笑了笑,說:“不是吧!我從你眼中是看到無比的興奮與光芒——”
“亂講——”我頓時耳根發燙,“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怕你口中的‘木叔叔’壞了穆穎在你心中的形象——”他嚴肅的神情下可隱見一絲溫柔,“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很在乎你的看法——”
“為什麼?!”我順口問著。
“為什麼?!”他皺著眉,一副莫名所以的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和他就這樣相互凝望,然後再相視而笑,一切彆扭全在其中化解於無形。
“我還是喜歡這副打扮的你——”我想到了那天西餐廳門前的偶遇,便毫無思索地脫口而出。
“我知道——”他太過認真的眼光令我為之一顫,“那天,我從你的眼睛裡就知道了。”
“你的女朋友很溫柔大方——”我突然問想探探他。
“嗯——”他的五官瞬間冷硬起來,我似乎看到他眼中淡淡、淺淺的陰霾。
“雪凝——”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喚。
“穆教授你也在這兒?!”柳書巖驚訝地看著穆穎。
“今天天氣不錯,散散步運動運動。”他回答著,“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便頷個首大步離去。
說實話,我討厭他那副冷漠疏離、事不關己的面具。
“聽你班上人說,你對穆教授成見頗深——”回家路上,書巖關心地問著。
“沒事了,只是誤會。”我輕描淡寫著。
“那就好,可不要為此小事誤了你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