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芬回到部隊,任北京軍區後勤部副政委。要知道,只有為遠大目標而奮鬥的人,才會有蓬勃的生命。李開芬是一個有蓬勃生命的人。
永遠難以下嚥的苦味
冬日餘暉,穿不透寒涼的暮色,從扁都口冰峰雪嶺之巔默默地落下,回到大地的胸膛去了。
扁都口峽谷長28公里,寬約10餘米,峰巒疊嶂,險隘深邃,真是 扁都隘口氣蕭森,魚貫行來溪峰深 。扁都口是祁連山的一個峰口,是河西走廊天造地設的一個重要門戶,也是古代中原進入西域的必經要道之一。
寒風凜冽的夜晚,一隊被押解著走向青海的紅軍戰士,宿營在這裡的炒麵莊。敵人吆喝三位女紅軍挑水做飯。她們來到河邊,見四下無人,湊到跟前一商量,跑!何福祥、李開英、李文英,在結冰的河谷中摸著、爬著、跑著
何福祥,湖北紅安人。她16歲時在家鄉參加革命,同年加入共青團,1934年入黨。她在遊擊隊中送過情報,在紅軍部隊當過看護,在供給部被服廠任過排長、連長等職。部隊長徵到阿壩時調她到黨校學習,當時康克清在黨校任支部書記。她在黨校一邊行軍一邊學習,會寧會師以後調到婦女團任二營營長。她經歷了紅四方面軍建立鄂豫皖蘇區和川陝蘇區的鬥爭,經歷了西路軍悲壯的毀滅
何福祥三人白天藏山溝鑽窯洞,晚上披著夜色沿小路向東走,碰到村莊,悄悄敲開老鄉的門討點吃的。她們一開口人家就知道是紅軍,有人給點吃的,有人卻趕她們。
你們是總供給部的吧? 三人到了山丹城郊,碰到一位挑擔子走村串戶的老氈匠。老氈匠打量了她們好一會兒,悄悄發問。
她們遲疑著沒有回答。
老氈匠放下擔子認真地對何福祥說: 怎麼,不認識我了?打下山丹後,你們不是建了一所小作坊嗎?那個又高又胖的鄭部長找我幫著做氈衣、氈靴。你那時常給作坊送羊毛,忘了?
哦!大爺,是你老人家呀,記得,記得! 經氈匠這麼一說,何福祥才辨認出來。
老氈匠把三人領到自家後院,吩咐家人趕緊做飯。他感嘆道: 你們這些好人啊!怎麼才過了幾個月,隊伍就變成這個樣子?你們那位鄭部長呢?他現在什麼地方?
何福祥一聽打問鄭義齋部長,不覺失聲痛哭起來。早在鄂豫皖蘇區,何福祥就在鄭部長領導下工作。當時鄭部長沒有成家,縫縫補補,洗衣做鞋,都是何福祥幫助料理。可現在,鄭部長已經長眠於祁連山中了。
老氈匠聽說鄭部長犧牲,心痛地連連頓足: 哎呀!太可惜了,多好的一個人啊!
三人在老氈匠家藏了幾天,這一帶風聲更緊了。她們不願連累老氈匠,執意辭別。
一天,她們走到大馬營一帶要飯,忽然竄出惡狗咆哮著猛撲過來。牧場狗兇,當時就把李開英的腿咬得鮮血淋淋,摔倒在地。等何福祥、李文英上前把狗趕開,李開英已經被狗咬傷多處了。何福祥背起李開英,李文英託著她咬傷的腿,掙扎著找到一個窯洞。
當何福祥、李文英出去討回一碗酸麵條端到李開英嘴邊時,只見李開英臉色發青,渾身顫抖,痛苦地咬著牙關,只有微微一絲氣息了。兩人發現李開英身上帶的那塊換飯吃的鴉片不見了。原來,李開英怕連累她倆,吞吃了鴉片。
兩人緊緊抱著李開英哭成一團。李開英掙扎著說: 我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不死也難活著回去,你們快走吧!將來如果能見到我的兒子冼兵文,他在九軍當勤務兵,告訴他我死了
何福祥和李文英抱著戰友漸漸冰涼的軀體,失聲哭著。她倆守著戰友坐了一夜
,哭了一夜。窯洞外呼呼的北風,為李開英撫慰傷痕累累的人生,為她笑出一滴滴血聲,為她呢喃著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