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那惱人的麝香,瑩心堂前的兩株巨大的西府海棠花開繁盛,春風已微暖,混著絲絲縷縷香甜的氣息吹動珠簾,窗下垂著的一角風鈴叮咚作響。
甄嬛披著披風倚坐在靠廊下,偏過頭凝望頭上一方碧藍如泓,萬里無雲;往下盡是飛簷捲翹,金黃翠綠兩色的琉璃華瓦在陽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一派富貴祥和的盛世華麗之氣。
自太液池一遇後,她如願呈上綠頭牌,只是她放佛是被帝王遺忘了一般,不聞不問。碎玉軒送走了那些或試探或討好的聲音,看似遠離了喧囂重新沉寂下來的宮闕背後,是滿懷鄙夷的切切私語……在這些妃嬪的談資中,甄常在當著好姐妹的面勾引皇上……反覆的被人津津樂道。
甄嬛每每出門時,便總覺有若有若無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令她如芒在背。但她回頭去看時,卻又什麼也沒有,漸漸的,她便不大愛出碎玉軒了。
這些來來往往的的嬪妃中從不會有沈眉莊與安陵容的身影,聽聞沈貴人大病了一場,至今還在修養;而霖常在……甄嬛只記得除夕那晚安陵容看她的眼神,高高在上的,帶著些許的憐憫與漫不經心。
也許自尊心越高的人越發不能忍受零落成泥的差距,甄嬛不停的告訴自己:安陵容只是好運氣,而她自己,是要一鳴驚人的……如今,只是蟄伏。
她心中彷彿有千萬只毒蟲在撕咬,嫉妒和痛恨日益不可抑制的膨脹——她曾經有多看不起這個安靜的毫不起眼的安家女兒?江南甄家未被抄家前甄府身為其在京師的遠親亦是與有榮焉,而她甄嬛身為甄家嫡出的大小姐、閨閣中的‘女中諸葛’,更是父母兄弟的掌上明珠、佳節宴飲談笑間的焦點。
甄父告知她浣碧身世時,她震驚之餘也不免得意:父親的庶出女兒又如何?倒底還不是我的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婢女?
然而自幼·交好姐妹的避而不見、安陵容的隱隱無視——一把重錘從天而降,擊碎了她一直以來挺直脊樑維持的高傲和自矜。難道真的要在這漫漫深宮中空付華年?甄嬛惶恐不安,她甚至有些埋怨待她疏離了的沈眉莊,埋怨她為何不能體諒自己的難處?
她從來活在只有自己施捨他人善意與憐憫的人生,一如情深緣淺的溫實初,成為她在宮中必不可少的耳目和幫手;又如當初那個因她善舞而改學了琴箏的沈眉莊,如今卻漸行漸遠。
而她自己,卻不曾著眼正視過自身。
甄嬛出神想著,這邊浣碧抱著一個珠寶盒,捂著側臉跑了進來,走到門前時還險些被高高凸起的門檻絆住。
“……做什麼這樣毛躁”甄嬛被這響動拉回心神,忙從衣襟中拿出一方羅帕拭去眼角的淚痕,故作掩飾般揚聲道,“你從眉姐姐那回來了”
說罷甄嬛的眼神便凍結在浣碧懷中那個完好無損的珠寶盒上,沈眉莊有意疏遠,甄嬛一直想尋個機會緩和她兩人的關係。乍聽聞沈眉莊病了,她特意挑了些樣式新奇的玉釵派浣碧送去鹹福宮。只現在看來,已是於事無補。
浣碧卻不答言,只一味低垂著頭,依稀有低低的抽噎聲。
甄嬛見此皺起了眉,伸手拉下她擋著半張臉的手,頓時倒抽了口涼氣……浣碧的臉上高腫著一指來寬的紅痕,觀之可怖。
“好……好……好個賢淑知禮的眉姐姐!好個威風得寵的沈貴人!”甄嬛氣得渾身發抖,這一句話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不論她心裡怎麼想浣碧,如此折辱她身邊家婢出身的大宮女,無疑是在她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噯呦,這是怎麼了”崔槿汐自內室聞聲尋來,忙上前扶住自家小主,不明就裡道,“小主怎麼和浣碧姑娘站在風口裡吵起來了呢”
浣碧不敢讓人瞧她自己現在的臉,復又羞愧的低下頭去。崔槿汐眼尖覷見她紅腫的眼睛,微微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