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或小會討論的人感慨電視奪去了小說對社會的影響力。不知道他們聽這樣的論點時有何種心情。我敲開他們的房門,向他們作了自我介紹,十分鐘後我得到了極為重要的一條訊息:天津電視臺準備搞一個科幻電視劇,正在作論證!
當天晚上是分組討論。我剛走進飯店大門,一群浙江師大中文系的學生就圍了上來。頭一天他們就坐在會議廳的後排聽大會發言,我還把一些小冊子送給他們。於是,我們坐在大堂的休息區隨便聊了起來。除了講科幻文學以外,我還向他們談了我對主流文學的一些總體看法,如文學的真正職業化和世俗化,文學創作動機中的現世主義和來世主義等。後來,這群學生分成三組,分別旁聽三個分組討論。在我這組裡,面對著名家大腕們,幾個中文系的學生很自信也很認真地談著自己對文學的看法,他們的發言是我在小組討論中聽到的最有價值的發言。
望著那一張張朝氣蓬勃的面孔,剛剛從大學校門走出來不到十年的我覺得自己確實有些老了。
那天晚上,湯老師給了我一個確切的訊息,最後一天的大會發言時,肯定會安排給我十分鐘時間。於是,我趕快回到蒸籠一樣的小旅館,把筆記本墊在厚厚的教材上,伏在床板上用一個小時寫下了發言稿。我離開知識分子群落已經十年了,今天中國文化界最流行什麼“話語環境”、“符碼系統”我全無不知,所以只能讓八十年代的陳詞舊調充滿我的發言稿。然後,即將進行的大會發言便一直糾纏著我,使我到凌晨才昏昏睡去。
(三)
轉天早上,密集的雨點把我擋在旅館裡。於是我又反覆修改和準備講話稿。中午時分,我趁著雨稍微小一些的時候,跑到旁邊的商場裡買了把傘。然後,拎著全部剩下的手冊走向望江飯店。中午飯後,我又呆在大堂裡,一遍遍地看著講稿。資料手冊的印費、會費、旅費加上其它錢,我一共花了一千五百塊,用一千五百塊買下的十分鐘發言機會,如何能不珍惜。
這是最後一天的大會發言,幾天來沒有聽到什麼新鮮東西的代表們都有些倦了。一位記者後來告訴我,以前的年會她也來採訪,都是這些東西。當然,這些東西對我這個門外漢來說,仍然是新鮮的。前兩天的大會發言我都作了記錄。不過,最後一天的大會發言我只能用一半精神去聽了。
我的發言被排在倒數第二個,這實際上是相當好的時間。如果大會組委會事先詢問我想什麼時候發言,我一定會要求排在倒數第一個。心理學上有首因效應和近因效應的概念,意思是說,在一大堆同類事物中,最初的或最後的都能給人們留下深刻印象,排在中間的才倒黴。
連日來我在下面搞的“小動作”已經使不少人產生了興趣,於是,當叫到我名字的時候,我便迎著人們期待的目光走上臺去,進行了肯定超過十分鐘的發言。最後的掌聲告訴我,大家對我的超時沒什麼反感。
我正準備走下臺去,主持大會的陳公重老師叫住了我。作為會議主持,陳老師的任務就是把一塊手錶放在講臺上,隨時提醒每一位發言人注意時間。三天近二十人的大會發言中,我是惟一被叫回去作補充的。不過,補充的這個問題,恰恰是我最尷尬的:你作自由撰稿人,是怎樣種生存方式?連日來,許多人已經問過我這個問題了,而且往往是直截了當地打聽,你的稿費收入能不能養家餬口?他們抱著很大的興趣,因為參加這次會議的,基本上都是有鐵飯碗的人。每次遇到這樣的問題我都只好搪塞過去。要說在中國大陸作自由撰稿人,王朔是“龍頭老大”,他最有資格講這個問題。大會期間我也經常聽人提到一些百萬元級作家的名字。就是在國內同齡的科幻作者中,也有比我更成功的自由撰稿人。聽到陳老師的要求,我只好對大家說,我的與文學有關的經歷都印在小冊子的封三上,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