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照,只見鏡中人粉鑄脂凝,嬌波流慧,長眉入鬢,似嗔如笑,襯得眉心一點紅痣益發嫣然若滴,再加上霓裳霞裙,羅襪朱履,娉娉婷婷,細柳生姿,端的媚麗欲絕,甚迷人眼。
我試伸手觸控鏡中我的臉:魔鏡,魔鏡,告訴我,如何可以沒心沒肺活到老,一生不知愛情苦?
在眾女雲從下,我再次踏入大殿,卻見殿內寶炬熒熒,檀煙嫋嫋,與外面明月朗照,積雪清輝之情景相映成趣,而場中早已鋪墊茵褥,置諸種絃樂器,以備選用。
太子和錫保是先前唱戲時就換了便服的,十四阿哥為彈箏起見,也摘了禮帽,換了鮮豔便服,因箏之弦不易鬆弛,惟同別器合奏時,琴柱容易易位,必需要預先張緊,他正坐在那邊低頭調整絃線。
此時尚屬準備階段,康熙還在寶座上和鄰桌几位蒙古親王笑語交談,我揮退侍女,自管走上前看十四阿哥調絃。
十四阿哥把基調調至一調後,剛要試彈,一抬頭看到我,愣一愣神,隔了一會兒,卻也不說話,先試奏了一曲,這才問我:“好聽麼?”
我沒來得及說話,太子忽然橫刺裡殺出:“不好聽,像驢叫。”
這一整晚,太子老是驢啊驢啊的掛在嘴邊說個不停,不由惹得我掩袖一笑,十四阿哥啐道:“二哥,你說我這是驢叫,真的驢叫你聽過麼?什麼樣的?”
“那還不簡單?驢叫就是——”太子一伸脖子,方要摹擬發聲,被錫保在他身後一拉,猛然醒悟,瞪眼道,“好啊老十四,酒壯你膽了不是?敢給你二哥下套?我踹你!”
十四阿哥憋笑憋得臉泛桃花,抱箏一跳躲開。
剛才我不在的工夫,太子不曉得又跟人灌了多少酒,一腳抬出去,完全沒有準頭,踉踉蹌蹌轉了個圈兒,倒像是獨腳虎在跳康康舞,慢說鄰近諸侍從竊笑不已,相與以肘示意,就連康熙也被引起了注意,用滿語高聲問了一句什麼,太子跟十四阿哥也分別用滿語答了,全場幼是轟笑,只有錫保不笑,悄回頭問我:“玉格格想好唱什麼曲子了麼?”
我轉過眸子,不留神最先上對十三阿哥那桌的空位,心裡也跟著空了一空,沒顧得上答話。
錫保靠近過來一點兒,低聲道:“莫非這麼多人看著玉格格,玉格格緊張忘詞了?”
——有很多人看我?
我要看的人走了,還有一個人我不敢看,至於其他人看不看,我卻不在乎。
罷罷罷,不為無聊之事,何遣有涯之生?
“放心,皇上今晚罰不到我,也罰不到你。”我的目光越過錫保,落在側著耳朵聽我們說話的太子面上,“這就開始了麼?”
太子咧嘴一笑,打了個手勢,一名生相清秀的小太監走出來,太子看著他給我奉上一把長約尺二的八寶紅珊瑚髹飾漆骨半綢絹面花邊舞扇:“你拿著,待會兒用得著。”
我揣測著莫非是我選了這套衣裙,太子才給我這把同色系扇子,也不置可否,堪堪舒手接過,太子忽低吟道:“今夜有女如玉,堪觀處絲幕牽紅,恰正是荷衣穿綠。”
太子說這話倒跟唱戲似的,一聽便是什麼戲文裡套出來的輕薄言語,但他聲音極輕,而十四阿哥剛被八阿哥叫去說話,左近除了沒文化的小太監,只得錫保一人,錫保又深諳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之真諦,正仰頭做標準四十五度角參詳天花板藻井圖案,我正眼一瞧太子那張酷似馬景濤小馬哥的面孔,張了張嘴,想說,終也沒說。
一時十四阿哥走回,也問我打算唱什麼。
託太子贈扇的福,我倒是靈光一現,想好了要唱什麼,可是沒有一個曲牌名,說出來他們也一定沒聽過的,還在躊躇間,太子卻拍胸脯打包票說不論我唱什麼他們只管伴奏就是,雖然我對此持有懷疑態度,但他們三個都無異議,我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