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沅沅忽然想起,她剛進茶樓時被人撞過,那撞她之人定是趁機扯脫了她的荷包,將包內的銀子全部偷去。
杜沅沅面前等著拿銀子的茶博士臉色已經沉了下去,目中露出譏誚之色,杜沅沅滿面通紅,一時之間卻也無法解釋清楚。她的目光忽然瞟到了樓下的那張琴臺,猛然心生一計。
杜沅沅向那茶博士作了一揖,懇切道:“在下的確不是要白喝貴號的茶,只是剛剛不意之間被小賊竊去了銀子。現確已付不起茶資。不過,剛剛在下看見廳中設了一張琴臺。在下雖不才,卻也粗通音律,願奏上一曲,就權當是茶錢吧。”那茶博士見杜沅沅面貌清秀,舉手投足彬彬有禮,也不象個無賴之人,臉色略有緩和。眼見杜沅沅確實掏不出銀子,也是無法,便勉強同意了杜沅沅的提議。
杜沅沅理平衣襟,飄然上了琴臺,略一沉吟,纖指劃過箏弦,竟是《春日踏青》的歡快調子,配著元稹《茶》中的絕妙好句。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誇
此時已進正午,茶樓內已座無虛席。但眾人都沉醉於琴臺上這個俊秀的青衣書生的高超琴技,一時之間,諾大的一個茶樓內,滿座的眾人竟然寂無聲息。
杜沅沅與茶博士的話音剛落,從她剛剛所坐的雅間隔壁便走出一個人來。那人看著杜沅沅下樓的背影,眉間是一抹驚喜之色,喃喃道:“我們還真是有緣。”眼見杜沅沅已向琴臺走去,那人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杜沅沅走下樓梯,儘管面上是如痴如狂的神色,卻掩飾不住一身的貴氣。那人赫然就是安國寺與迎香酒樓內的紫衣男子。
當杜沅沅那明朗活潑的琴音與動人的吟詠聲響起,紫衣男子微微倚在茶樓一側,眉間的驚喜之色更深。他定定地凝視著琴臺上那個秀頎的身影,禁不住一陣心神恍惚,這樣的女子該是要留在身邊,緊緊守住的吧。
一曲終了,茶樓內的眾人靜默了一下,忽然響起轟然的叫好聲。杜沅沅站起身,面帶微笑,團團作了一揖。緩步走下琴臺,茶博士急忙迎上前去,面上已換了個生意人的精明笑容,“公子真是一手好琴技。咱們也別提什麼茶錢了,公子能否考慮今後常在此彈奏,這酬勞麼,咱們可以商量。”杜沅沅沒想到靈機一動竟然引出這樣一個機遇,心中不覺有幾分好笑,要是他知道自己是堂堂尚書府的小姐,恐怕早就躲到了一旁去。便淡然道:“在下技拙,今日只是無意間路過這裡,並未想過這些。”那茶博士並不放棄,上前一步,幾乎要貼在杜沅沅的身上,熱切地道:“公子再考慮考慮!”
杜沅沅被嚇的倒退了一步,正想措辭拒絕,冷不防茶博士的身前插入一隻手來,手上託著錠銀子,直遞到茶博士面前。一個男子朗然的聲音道:“這些可夠這位小兄弟的茶錢?若夠,拿走便是,休要再糾纏。”茶博士見有人打斷了他與杜沅沅的談話,無疑於擋了他的財路,正想發怒,忽見遞過銀子來的男子一身紫檀色錦袍,氣勢巍然。茶博士經營茶樓已有年餘,自然閱人無數。知道這人定是來歷非凡,只得接過銀子,轉身走了。
杜沅沅聽那熟悉的語聲,分明是自己隔壁雅間的男子,便轉頭向那解圍的男子道謝,目光不經意間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不由愣了一下,脫口而出,“是你!”那紫衣男子眼角含笑,“公子認識在下?”杜沅沅點頭道:“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紫衣男子依然笑道:“僅憑一面,公子仍能記得在下,榮幸之至。”杜沅沅聽那語氣似是欣喜,又似是調侃,禁不住有些羞赧,便道:“今日多謝公子解圍,還請告知貴府所在,改日一定登門拜謝。”紫衣男子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重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