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鬟,在我朝是犯王法的大罪!若非看你是莫家的血脈,早將你亂棒打死,以免毀了莫家百年聲譽!”
老太君越說越是激動,蕭夫人忙上去幫她順氣。老太君緩了口氣,又道:
“你整日價要死不活的,我們莫家也不指望你入仕從軍,光宗耀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今個兒給你最後一個通房丫頭,你須老老實實收了。再鬧出什麼事端來,老身不會給你爹面子,直接把你逐出府去,讓你自生自滅!”
陌少閉著眼,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看不出任何情緒,所有氣力似乎都只在和身體上痛苦對抗。單薄身軀搖搖欲墜,額上汗水仍是不住地滑落。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手指指甲在桌面上刻下深深印痕。
老太君道:“既然病得這麼厲害,怎麼給藥也不喝?”
旁邊環兒呈上一碗湯藥在陌少桌上。
陌少沒有睜眼。
老太君忽的厲聲道:“喝!”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嚇了一跳。
陌少竟仍是一動不動。
老太君冷冷道:“灌。”
兩個府衛立即上前。
陌少倏然睜眼,目色陰鷙,頓時令兩個府衛滯了腳步。
陌少似是運了運氣,左手探去端藥碗。藥碗不大,他的動作卻極吃力。藥碗隨著手指的顫抖,不斷有藥汁灑出來。
一滴兩滴,濺上雪白衣襟,洇散成漬。
藥碗到了嘴邊,他張唇,一口氣全喝了下去,烏黑藥汁不斷沿嘴角流下。
那孱弱手腕終於再也拿不住,藥碗咚的一聲掉在桌上,滾落地下,跌得粉碎。
直看得人膽戰心驚。
“還莫歸塵呢,怎麼不叫莫歸西!”
環兒譏誚的一聲雖然不大,深衣卻聽得清清楚楚。
“放肆!”
環兒驚叫一聲,被龍頭柺杖毫不留情地擊倒在地。
這老太君原來也是習武之人。
“莫歸塵到底是莫家的子孫,還輪不著一個低賤外人來說三道四!拖下去掌嘴三十,降為粗使丫頭!”
三十板掌來,牙齒都要打盡。
環兒大哭求饒,又央蕭夫人救她,可老太君威嚴之下,誰敢多言一句!
老太君袖袍一揮,眾人撤去,只留下深衣一人。
房中靜得像一潭死水,只有陌少滯重的呼吸。
一路上她想過無數種教訓這個惡少的方式,就等著他拿鞭子抽她,好好還以顏色呢。
可現在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舔舔發乾的嘴唇,訥訥地介紹自己:
“我叫朱尾,小字深衣,今年十三歲,是從……”
聽說要入靖國府做丫頭,年紀不能大,她便少說了兩歲。
陌少沒有看她,彷彿什麼都沒聽見,左手勾住一根粗繩,用力一拽,整個人從桌後滑了出來。
深衣這才看見——
他坐在輪椅之上。
雙膝蓋著厚毯。
深衣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張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荒蕪的苑子,一把椅子都沒有房間,四處牽引的繩索……
他不良於行。
他是個殘疾之人。
這個事實,比之前得知他殘暴無常還要令她驚詫。
聽說外祖父曾因酷刑而手足俱殘。孃親教育她,身殘之人的性格都極其敏感自卑,所以對他們,要給予更多的尊重和關心。
她能夠理解這陌少的脾性為何如此古怪。只是就算殘疾了,又怎可虐殺下人來發洩?
這就是爹孃和莫七伯為她定下的夫君嗎?
她會不會弄錯了?是眼前這個陌少,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