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江湖二三十年,閱人多矣,今天算是走了眼,可是,丁老六也止不住心裡一陣奇怪:“柳湘以一個身懷絕技的好手,為什麼要隱身粉墨?”
望著那蒼茫的夜色,那早經逝去的人影,丁老六感到一陣茫然。
其實,感到奇怪與茫然的,何止是丁老六?方才一躍而逝的柳湘,此刻的心情,才是更感到奇怪和茫然呢!
柳湘振臂一躍之後,並沒有離去,人在半空中吸氣翻身,輕輕地落在一棵高達丈餘,濃蔭密蓋的大樹上,注視著現場的情形。
等了半晌,除了丁老六在大聲叱喝著,指使人在收拾戲臺上衣箱行頭之外,周圍竟有一種令人難堪的寂靜。躺在空場子中間的兩具屍首,洪士來和他的兒子,依然是一橫一豎的擺在那裡,夜風掀起死人的衣襟,像是一雙無主的孤魂。
柳湘不由地心裡起了疑懼,暗自想道:“洪士來是青草塥獨霸一方的名人,如今父子慘遭橫死,半晌竟沒有人來問信,這中間定有原故。”
柳湘想到這裡,突然渾身一陣寒慄。禁不住暗自罵道:“柳湘!柳湘!枉自恩師廿年的教道培育,連這點事理都分不清,還講什麼快意恩仇,仗劍武林?這洪士來的兒子與自己毫無相識,飛刀制命,事出無因。九刀未中,旋即被人重手法致死,這分明是受人脅迫,然後殺以滅口。洪士來可能與自己往事有關,故此被人暗施毒手。哎呀!尋訪五年,毫無珠絲馬跡,今天稍有線索可尋,又被人先下手滅跡。”
柳湘一陣自我艾怨,忽又心頭一震,暗想道:“洪士來一死,他還有家,我何不循著這條線索,追尋一趟。”
轉身對戲臺上一瞥,已經是人去臺空,空地上仍舊是兩具屍首,沒有人理會。柳湘正待擰身撲下,轉而一念:“青草塥對此事至今無人聞問,只怕不是好兆頭,而是暗中另有行動,此地不容多留,早走為妙。”
柳湘心動形移,從樹蔭裡單手一吊,彈然而出,遠落樹底兩丈,稍一認定方向,提氣點足一躍,蜻蜓點水,飛燕掠波,向青草塥市鎮奔去。
一路疾行不到數十丈遠,忽然看見來路上人影晃動,人聲嘈雜,直向戲臺方向奔去。柳湘心知有異,轉身一撲,遠離官塘大道,田野平疇間,正好有一幢樓房矗立,柳湘靠近牆根,不敢提功凌空上躍,當下一貼風火沿牆,施展“壁虎遊牆功”,遊揉而上。
柳湘剛一伏上牆頭,留神看去,突然間只聽得一陣鑼鳴,響澈這寂靜的夜空,金鑼聲中人聲發喊,火把齊明,人潮洶湧,一齊撲向戲臺,而且四周包圍。
柳湘心裡暗自嘆道:“丁家班今晚之事,有口難辯。不知丁老六一行能否安然脫走,否則,只怕……”
正想到這裡,忽然腦後一絲勁風,破空有聲,嘶嘶作響直襲柳湘背後。
柳湘雖然眼看前面,耳神卻是聞聲辨警,當時心裡一驚,就從牆頭一個滾翻,落進院內。發暗器這人,顯然有心制柳湘於死命,柳湘剛才滾身下落,嘶嘶又是兩縷勁風捲至。
柳湘人在空中,急切間那能躲閃。突然一伸右掌,“嚓”地一聲,右掌插進土牆,直沒手腕。下落的身形,借勁停在空中,左手卻順勢一撈,兩枚暗器落進手中,右手使勁一送,嗖地一下身形平飛五尺,立即沉氣下墜,悄聲喝道:“何方朋友無故下此毒手,有膽的現身一見!”
柳湘發話出聲,眼神四下打量,那裡有半個人影?四周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停了半晌,依然毫無動靜。柳湘一伸左掌,借微光一看,手掌裡赫然兩枚紫銅指套,心裡止不住一陣發毛,暗想道:“方才洪士來就是死於這一對指套之下,如今又來算計於我,而且轉瞬蹤跡不見,此人武功極為不弱,究竟何人?難道……”
剛一想到這裡,屋裡燈光倏然熄滅。柳湘心裡一動,擰身點足,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