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待既是交易所經紀人,又是個哲學家。每個星期,他都得光顧一次這家酒菜館。於是,隔了沒多久,菲利普、勞森和海沃德每逢星期二晚上必定聚首一次。生活方式的改變使得他們經常光顧這家酒菜館。這對喜於交談的人們來說,倒也不無禪益。馬卡利斯特其人,大骨骼,身板寬闊,相比之下,個頭卻顯得太矮了,一張寬大的臉上肉滾滾的,說起話來總是柔聲細氣的。他是康德的弟乾涸而總是從純理性的觀點出發看待一切事物u他就喜歡闡發自己的學說。菲利普懷著濃厚的興趣諦聽著,因為他早就認為世間再也沒有別的學說比形而上學更能激起他的興趣。不過,他對形而上學在解決人生事務方面是否有效還不那麼有把握。他在布萊克斯泰勃冥思苦索而得出的那個小小的、巧妙的思想體系,看來在他迷戀米爾德麗德期間,並沒有起什麼影響。他不能確信理性在處理人生事務方面會有多大的禪益。在他看來,生活畢競是生活,有其自身的規律。直到現在,他還清晰地記得先前那種左右著他一切言行的情感的威力,以及他對此束手無策,猶如他周身被繩索死死捆在地上一般。他從書中懂得了不少道理,可卻只會從自己的經驗出發對事物作出判斷(他不知道自己跟別人是否有所不同)。他採取行動,從不權衡行動的利弊,也從不考慮其利害得失。但是,他始終感到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驅使著自己向前。他行動起來不是半心半意,而是全力以赴。那股左右著一切的力量看來與理性根本不搭界:理性的作用不過是向他指出獲得他心心念念想獲得的東西的途徑而已。
此時,馬卡利斯特提醒菲利普別忘了〃絕對命令〃這一著名論點。
〃你一定要這樣行為,使得你的每個行為的格調足以成為一切人行為的普遍規律。〃
〃對我來說,你的話是十足的胡說八道,〃菲利普反駁道。
〃你真是狗膽包天,竟敢衝撞伊曼紐爾·康德,〃馬卡利斯特隨即頂了一句。
〃為什麼不可以呢?對某個人說的話唯命是從,這是愚蠢的品質。當今世上盲目崇拜的氣氛簡直太盛了。康德考慮事情,並不是因為這些事物確實存在,而只是因為他是康德。〃
〃嗯,那麼,你對'絕對命令,究竟是怎麼看的呢?〃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就好像帝國的命運處於千鈞一髮之際似的。)
〃它表明一個人可以憑自己的意志力選擇道路。它還告訴人們理性是最最可靠的嚮導。為什麼它的指令一定要比情感的指令強呢?兩者是絕然不同的嘛。這就是我對'絕對命令,的看法。〃
〃看來你是你的情感的心悅誠服的奴隸。〃
〃如果是個奴隸的話,那是因為我無可奈何,不過決不是個心說誠服的奴隸,〃菲利普笑吟吟地答道。
說話的當兒,菲利普回想起自己追求米爾德麗德時那股狂熱的勁兒。當初他在那股灼烈的情火的烘烤下是怎樣焦躁不安,以及後來又是怎樣因之而蒙受奇恥大辱的情景,一一掠過他的腦際。
〃謝天謝地,現在我終於從那裡掙脫出來了!〃他心裡嘆道。
儘管他嘴上這麼說,但他還是拿不準這些話是否是他的肺腑之言。當他處於情慾的影響下,他感到自己渾身充滿了奇特的活力,腦子異乎尋常地活躍。他生氣勃勃、精神抖擻,體內洋溢著一股激情,心裡盪漾著一種急不可耐的熱情。這一切無不使眼下的生活顯得有點枯燥乏味。他平生所遭受的一切不幸,都從那種意義上的充滿激情、極為興奮的生活中得到了補償。
但是,菲利普剛才那番語焉不詳的議論卻把馬卡利斯特的注意力轉向討論意志的自由的問題上來了。馬卡利斯特憑藉其博聞強記的特長,提出了一個又一個論點。他還頗喜歡玩弄雄辯術。他把菲利普逼得自相矛盾起來。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