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師祖母的畫像。」
「那個啊……」宣芠仙君閉上了眼睛,沉默了一會說:「我收到櫃子裡去了。」
季然在他身邊坐下,問:「不是一直都掛著的嗎?」
安仙君突然笑了,手一下一下磕著手下的躺椅說:「她時刻都在我心裡,掛著和不掛又有什麼區別?原先是不想忘記她的模樣才掛著。」安仙君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然後發現這裡挺好使的,暫時還忘記不了。」
日日都想著,怎麼就會忘記?季然抿嘴笑了笑,沒說話。
「我剛剛過了一場天劫便和你師祖母相識,那時候她在山間採些草藥補貼家用。那樣的活計一般的女兒家怎麼願意做,也就是她家裡苦,後母苛待她,逼得沒辦法才如此。」安仙君又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回想那時候的場景。
「她見了我,以為是山精妖怪。深山野林裡,怎麼就突然有人,我也被她嚇了一跳。」說到這裡季然看見自己師祖笑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懷唸的表情。
「後來她便時常上山,與我見上一面。那日她來,對我說她要被嫁給村裡的王屠夫。哎,我便也來了脾氣,拉著她問願不願意跟我走。現在想來,那也是我做得最對的一件事。」
季然聽著師祖這樣說,終於忍不住問:「為何師祖不去找師祖母?」
「我同萱孃的緣分只那一世而已。之後她忘卻前塵,再投塵世,便也是另外一番人生,我又何必打擾呢?」宣芠仙君睜開眼,看著季然,見他欲言又止,便又說:「我也是找過的。萱娘走後我帶著你師伯師姑,還有那時候還沒有祝竹高的你師父,在山中過了百年。百年之後我實在忍不住了,便下山去找她。」
「然後呢?」季然追問。
宣芠仙君抿嘴一笑,說:「他啊,投作了男兒。不知同誰家的女兒在拜堂行禮。我去得倒巧,還蹭上了一杯喜酒來喝。」
季然心下一滯,看著自己笑著的師祖,全然不能看出他是真的釋然還是苦到深處,苦中作樂而已。
「你師兄看不開,但是這種事情,別人說都是無用。你且讓他去,若是就此身死道消失,便也是造化天定,怨不得旁人。」 仙君說。
季然應了一聲,倒也不忍,又說了一句:「若是抹了師兄的記憶去……」
「若是我那時候把楊舒從你腦袋裡抹了去,你可願意?」宣芠仙君反問。
不願意,季然立刻就在心裡說。
若是那時候忘記了楊舒,那自己忍過的碎莖去葉雷劫之痛又有什麼意義?季然說:「不願意。」
兩人在書房又坐了一會,季然盯著書房的一處角落發呆。
腦袋裡想著那時候在青霜門兩人相處的日子,又想起和他最近一起住的時候。
一時心裡腦裡都是他的影子,長發持劍時候,短髮買菜時候,一恍百年,卻如隔日而已。
「不如你今日先回去,明日帶著他再過來就是。」宣芠仙君突然出聲說。
季然起身,走了幾步,但還是停下說:「也不急在今日,徒兒先去看看師兄。」
安仙君點了點頭,笑著看他出了書房。
是了,日子還長,不急於一時。
安仙君起身,將抽屜裡的畫卷又拿了出來掛在原來的位置,他伸手在畫像的女子的臉上輕輕拂過,在她眼角點了點。
還是掛上吧,不然總感覺這房間裡空了些什麼。
宣芠仙君躺回自己的躺椅上,閉著眼睛開始休息。
祝甘一覺睡得很沉,他本來就元氣大傷,不過是靠一口氣吊著才換來這多日奔波,如今入了夢更是難醒來。
夢中的那人還是自己遇見他第一世的樣子,貴公子午後臥榻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