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福州這邊的鄭家餘黨接上了線。
不過,雖然這兩撥人眼下坐在了一處,其實各種矛盾很是不小——幕府使者自持身份高貴,看不起鄭氏的喪家之犬;而鄭家的粗漢子也看不得這幫倭人在福建地面上指手畫腳、拿腔作勢……好在如今還有共同的敵人存在,一邊肩負幕府的重任,一邊紅著眼睛要報仇雪恨捲土重來,所以勉強還能合作得下去。
而復社名士張溥則儼然以盟主自居,很有範兒地舉起一隻手,大模大樣地對他們發號施令:
“……諸位,既然巡撫這般不義,也就休怪我輩不仁了!具體該怎麼做,之前都已經商量好了,現在就開始動手吧!為拯救天下百姓、扶保社稷蒼生,還請諸位努力,奉天討逆!驅逐髡賊!”
“……奉天討逆!驅逐髡賊!”眾人也一起揮舞拳頭,附和著高喊起來。
當然,以東林黨一貫專坑自己人的習性,這“討逆”的第一刀,自然又是砍到了自己人的頭上。
——崇禎五年六月初一深夜,庶吉士張溥攜心腹家丁,趁夜於福州城門內擺一銅甕,甕內燃鞭炮,偽作炮響,又派遣數十人舉火奔走於街巷之間,四處鼓譟高呼“……福寧軍作亂!髡賊入城了!”
福州城內登時大驚,百姓縉紳星夜逃往城外,互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又有倭寇搶劫市井,殺人越貨,本地潑皮無賴趁亂打劫、縱火燒殺,城內亂局愈盛。未及,巡撫衙門火起,有巡撫中軍標兵營“敗卒”裹傷奔逃,沿途逢人便高呼“……禍事到了!髡賊與叛軍已破巡撫衙門,鄒巡撫舉家殉國去也!”
於是,福州全城震恐至極,知府、教諭諸官相繼棄職出奔,被一干民壯衙役護送著逃出城去,連夜趕路至周邊各縣。待到眾人喘息方定之後,便紛紛上報“髡賊破城”,無數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入南北兩京。
與此同時,福建巡撫中軍標兵一營突襲福寧軍老營霞浦,縱火焚燒村莊集市,殺戮當地軍戶。因為霞浦數年未有戰事,留守兵卒多為老弱,居然讓來敵一度深入境內。剛剛從泉州調到霞浦的福寧軍部將賀定遠聞訊大怒,倉促點起數百兵馬出營迎擊,旋即擊破來犯之敵,並從俘虜口中拷問出了對方的身份。
次日,賀定遠發兵兩千,水陸並進,前往省府福州問罪示威。不料剛進抵福州城下,卻發現城門大開,遍地狼藉,各處官衙內也是空空蕩蕩,只抓到若干趁火打劫的蟊賊。頭腦相對簡單的賀定遠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徑自入駐福州,開始收攏市民,恢復秩序,同時斬殺各路假冒髡賊的宵小約摸百餘人
但此刻為時已晚,“福寧軍攻破福州、殺官謀反、巡撫鄒維璉自盡殉國”的訊息,早已傳播到了大江南北。而南京兵部也在一干東林黨人的活動之下,以最快速度向福寧軍發出了討伐令。
——福建戰場上的烽煙,由是燃起,給早已遍地烽火的大明帝國,更添了幾分末世氣象……
而更要命的是,被東林君子們在同一時間點燃的戰火,還不止這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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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五年夏,大明南直隸,蘇州府常熟縣,錢家大宅。
虛歲五十有二的前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錢謙益,這位曾經聲望卓著的東林巨魁、文壇泰斗,自從在崇禎元年被周延儒和溫體仁合謀下套、一敗塗地之後,已經被迫致仕還鄉足足四年了。
這幾年來,他除了到書院講學,主要的娛樂就是寫詩。這些詩的文風很有特色,心情好時看,可以變抑鬱,心情不好時看,可以去自殺。詩的主要意思比較雷同,什麼我很後悔,我要歸隱,我白活了,我沒意思,反正一句話,我這一輩子,是走了黴運。畢竟在家裡白白蹉跎了這麼些年,有點怨氣是很正常的。
在這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