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種淡薄的平和感。
眼前這個情景,讓他想起年少雲遊的時候,經常在山村裡看到的景象:一個少女或婦人,早早的起來,就著陽光汲了井水,灑掃做飯,臉上有淡淡的柔和。
每次看到,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樣貧窮那樣勞作,為什麼還會有那樣平和的表情?
現在,他忽然就似乎能理解那些人的平和從何而來。
平常的女子,這種時候,該怨天尤人或者乾脆縮成一團,那不得半點主意了吧?
而眼前這少女,卻從容淡定,沒喚過一聲苦楚。
一個深閨女子,才三十來歲的年紀,如何能做得到這樣?
聽天由命(2)
還是說……果然不愧是自己真心喜歡上的女子嗎……明月,為什麼朕總覺得,你現在是判若兩人了呢?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眼神從楚明月所在的方向飄開。
這時候,他忽然聽到耳畔有小小一聲模糊的呻吟,莊思浩下意識的轉頭,看到楚明月正倒向火堆,長長黑髮的末尾已被燎焦,捲曲成古怪的形狀——
他一把伸出手來把她攬在懷裡,火舌在他手背上舔了一口,火辣辣的疼,卻怎麼也不及楚明月的身子撞到他肋骨傷處那一記來的痛徹心肺。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他下意識的用沒受傷的手臂撐著她的身子。
楚明月燒的全無意識,被他一撐,就要向旁邊倒,他又趕緊一撈,她就順勢癱在他身上,直讓他覺得身體內斷裂的骨頭幾乎要刺入內臟一般的疼痛。
身上伏著的少女絲毫沒有動靜,莊思浩小心而費力的伸出一隻手察看她的狀況——這樣簡單的動作已讓他渾身出了一身汗,咬破了嘴唇。
指尖觸到楚明月鼻下的時候,正好是腥甜滾燙的液體從唇角蜿蜒而下的瞬間。
很奇妙,他的注意力全用到了探察楚明月上,一霎時風冷火熱全不在乎,卻偏偏能感覺到自己唇角一縷鮮血汨汨的流了下來。
自己應該是傷到了內臟哪個器官,所以內出血了吧?可是,她也剛好趕上這時候昏迷不醒了。。。。。。真是禍不單行啊!
我們要死在這裡了嗎?
一縷苦笑浮上來,他的手指從她鼻端滑過,有一線殘絲,隨時都會斷去一般的呼吸繚繞過來。
她的身體冷了沒有?莊思浩正在發燒,所以他沒法判斷懷裡冰冷的身體到底是真的冰冷還是相對而言的冷。
莊思浩仰了下頭,牽扯得傷口活活撕開一樣的疼,他卻全不在乎,只冷靜的判斷,自己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那就想些別的吧、譬如自己死後的事情。
他開始努力思考別的東西。
殺雞解渴(1)
他很奇特的保持著思維流暢清晰,短短時間內做出了數十個應對後續發展的沙盤推演,撐著楚明月身體的手臂稍有痠軟,女人失去意識而顯得特別沉重的身體向旁邊滑去,又壓在了他的傷口上。
這次,他沒有推開。
沒力氣了,再說,不斷的刺疼鈍疼和內臟泛起來的疼有助於在這種情況下保持清醒。
睡過去其實沒什麼不好,只是,他不想睡過去。
眼裡和臉上胸膛上都是滿把漆黑青絲。
然後是那張蒼白的,睡著了一般靠在自己胸前的臉。
她臉上還有剛才照顧柴火留下的灰印。
然後費力的拉起旁邊的衣服,蓋在了她的身上。
“……睡吧,現在還不會冷……”他那樣溫柔地說。
小小的屋子裡沉靜下來,惟一的聲音是火焰噼啪和微弱的呼吸。
莊思浩慢慢的放鬆,然後聽到了不該發生在此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