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是自然風乾後再放入香囊之中,因著是鍾離冰不便在此逗留這許多日,紀筠熙便將這香用文火烘乾,倒入一隻錦袋當中。雖會略有折損,倒也無傷大雅。
這時候紀筠熙才去清理方才地上的血跡。不知是從一個小瓷瓶當中倒出了什麼,血跡竟片刻之間就融了,以乾布擦拭,地面便光潔如新,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總覺冷懷軒這樣的地方不應有一絲一毫的汙穢,而紀筠熙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可她又似乎對塵世的汙穢,並不排斥。
紀筠熙將做好的香囊放在鍾離冰的枕邊,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多謝你了。”鍾離冰已然醒來,對紀筠熙輕聲道謝。
“是不想見的故人嗎?”紀筠熙沒有停下手中之事。
“京城水府的水杉少爺。”
“原來如此。”
待到紀筠熙放下手中之事回到床前,已然是空空如也,窗上的紗簾還未落下。她隱隱約約聽到一句“多謝,打擾”。
同在一個江湖,有的人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有的人,會成為摯友。
鷓鴣聲許久沒有在遠戎坡上響起,這一夜的格外寧靜,便使這幾聲鷓鴣啼格外清晰。水彧面無表情,冷眼看著黑暗中從遠處靠近的身影。
不一樣了,一年一年地都不一樣了。水彧記得他六歲的時候,三叔和他一樣穿著襤褸的衣衫,僅在寒冬中蔽體而已。三叔將他拋在冰天雪地當中,後來,在即將要凍僵的時候,他被義父和義母帶回了家中,成了水家的大少爺。十幾歲的時候他再見到三叔,三叔著一身粗布衣裳,雖依舊清貧的緊,卻至少體面些許。他二十歲的時候三叔進了謹親王府,成為一個灑掃的下人,每月的工錢已經夠他穿水布了。如今,三叔已是真正意義上的謹親王府的門客,綾羅綢緞的衣衫令他體面得像普通人家的家主。
這些年,靳人麒是踏著旁人的屍體和自己的尊嚴一步一步走來的。
“給三叔請安。”水彧端莊地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靳人麒抬了抬手,遞給水彧一本名冊。
水彧默默翻開名冊,用指甲在上面許多名字上劃過。
林培、趙宣成、孟凡超、高嶺、許楓原、迪洛伊莫谷……
所有劃過的名字,除了伊莫谷只是半隻腳踏入鬼門關,其他的全都死了。這當真是一本死亡之冊,而在上面留下名字的人,真當高歌痛飲,慶賀自己的幸運,只是他們當中並沒有人知道。
劃完之後,水彧將名冊拋回給靳人麒。
靳人麒一眼掃過,“此番出去的收穫不如從前啊。三十三個,殺了二十一個。”
水彧漫不經心道:“我不是你的殺人工具,自然有我想殺的人,也有我不想殺的人。”
“哈哈哈……”靳人麒毫無徵兆地笑了起來,“你誤我的事誤的也不少,再誤上個一兩件也沒有關係。這些事情你不做,讓王爺派人去做反而倒是更好。”
水彧冷道:“那倒是省卻我不少力氣。不過……”他指著名冊當中的一個名字,“名冊當中的人,我不都殺,名冊之外的人,我也不都留。”
他輕移手指,靳人麒才藉著月光看得分明,那個名字是水彰。
“沒關係,不過是再折損點人而已。”靳人麒輕描淡寫。
“三叔。”水彧突然正色道,“以前我有沒有名字?”
“沒有。”靳人麒不假思索。
“直到六歲都沒有名字?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有臉問為什麼!”靳人麒眼含慍怒,疾言厲色,“因為我們靳家敗落了,我們就是這天下最下賤的螻蟻,根本就不配有名字!而這一切,全都是拜水家所賜!”
“這麼多年了,你從來沒有與我說過這舊仇當中的細節,我敬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