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讀道藏,閱遍世事,自然清楚徐有容現在的情緒,以及這些情緒從何而來。
徐有容說該他出現的時候,他始終沒有出現,這自然指的是這個世界需要他的時候。
比如二十餘年前國教學院的那場血海,比如三年多前天書陵裡的這場驚天之變。
這些重要的歷史轉折時刻王之策確實沒有出現,但他曾經在別的時刻出現過。
當年他心灰意冷離開京都,便不再關心朝政權位的更迭。
他雲遊四海,隱居深山。
但他依然在意人族的將來。
所以當初魔君要殺陳長生的時候,他出現在寒山。
魔君死的那夜,他出現在雪嶺。
前些天白帝城內亂之時,他出現在北方的雪原裡。
王之策說道:“我以前曾經看過陳長生。”
徐有容說道:“我知道。”
王之策說道:“我當時還準備去看看秋山與你。”
徐有容說道:“今天見到了,是不是有些失望?”
王之策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在意徐有容剛才的無禮。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小女孩辛苦了好些天卻依然沒有湊齊胭脂種類後的生氣。
徐有容今天表現的已經足夠優秀,失望自然談不上。
只不過他今天確認徐有容持的是太上無情道。
而他從來都是一個多情人。
道不同,自然難以為謀。
兩路人,自然只能路人。
這讓他覺得有些遺憾。
“你說你想試試,我也想試試。”
王之策看著徐有容說道:“我想試著說服你放棄這個瘋狂的想法。”
“說服?”
徐有容唇角微揚,再次笑了起來。
這一次,她笑容裡的嘲弄意味更濃。
在她看來,王之策想說服她放棄,這本身就代表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並且,他已經替整個人族做出了選擇。
她除了接受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這樣的說服並不是真的說服,因為與道理無關。
今天徐有容能夠把商行舟逼到這種境地,便在於她最終指向的並不是勝利,而是舉世皆焚。
這是周獨夫的刀法。
她能夠做到這一切,是因為有很多勢力願意追隨她。
無論是南方的那些宗派世家還是國教騎兵與信徒。
當王之策出現之後,她的這個局便破了。
不要說他本身就是一位境界深不可測,與太宗、周獨夫齊名的至高強者。
只是他的名字,便足以改變整個局面。
他聲望之高,舉世無人能越。
當他站在徐的對立面,誰還願意追隨她?
南溪齋少女們沒有放下手裡的劍,但知道王之策身份後,她們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對。
天書陵南方以及京都裡的國教強者們,又有誰能向王之策出手?
就算依然有人忠誠於她,但她已經無法完成舉世皆焚這個目標。
換句話說,她再沒有辦法威脅到商行舟。
從這個角度來看,最熟悉兩斷刀訣的人,果然還是王之策。
直到周獨夫迴歸星海的那一天,他都沒能戰勝自己的大兄。
但他知道,如果要破掉焚世之刀,一定要在焰生之前。
微寒的春風依舊微寒著,從那片雲底向神道兩側拂去,吹動草屑。
原野上兩道煙塵漸近,意味著恐怖的玄甲重騎即將歸京。
天地間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等著徐有容承認自己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