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冼語氣略緩,續道:“眾位大多是前輩,本汗是晚輩。但是各位前輩還記得胡琚人是怎麼被滅了族的麼?”
見沒有人回話,鍾離冼續道:“本汗不才,從小聽父汗和母后講過,當年胡琚王窮兵黷武,為闊疆土到處征戰,令百姓怨聲載道。昔年□□的戰神毅親王,不,應該是庶人拓跋烽和鎮西大將軍徐世敦共同率軍伐胡琚,一舉滅了胡琚人的族。現在胡琚人早已被漢人同化,便是當年烜赫一時的胡琚王族,現下也不過與平民無異。胡琚一族亡了,本汗想問問各位前輩,你們覺得,是因為他們打輸了這一仗,死了許多人嗎?”
“不,不是!”他自問自答,“是因為這一仗敗了,胡琚一族被天下人看輕,胡琚人的服飾、用具、歌舞、禮樂、風俗全都在屈辱中不復存在。可這些,都是一個民族的瑰寶。到如今,胡琚人的身上的確還流著胡琚人的血,可是魂沒了,你們說,這不是亡了族,是什麼!”
他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振聾發聵。沒有一個人回話。
鍾離冼又續道:“伊賽和薩頓有秦晉之好。許多年來伊賽和薩頓之間雖然衝突不斷,在外人看來卻是同氣連枝。試問,如果我們現在就打破這種平衡,你們說,會怎樣?”
這一席話,鍾離冼說了很久才說完。從頭到尾,每一個字都響徹了整個大殿,氣息厚重、平穩、勻稱。
“該打的仗,我們要打。但請各位切記,窮兵黷武,不是我們安守一方秘訣!”
“大汗。”老將喀德潛上前一步。他少年時是跟著大汗庫卓雄彧打過仗的,庫卓雄彧是鍾離冼的外祖父。
“請講。”鍾離冼抬手。
喀德潛道:“大汗所言,高瞻遠矚,末將等佩服。但這終究是紙上談兵。咱們伊賽從先祖時就是在馬背上馳騁的民族,上馬能戰,下馬能治。恕末將直言,大汗年紀尚輕,戰場上刀劍無眼,您恐怕還沒有經歷過。”
“喀德將軍錯了!”鍾離冼“刷”的一聲拔出佩劍來,“本汗從小就上過戰場,但本汗確實沒上過伊賽的戰場,那是因為父汗治理有方,他國攝於伊賽強大,不敢向伊賽宣戰。至於刀劍無眼,本汗倒是想試試,將軍樂意奉陪麼?”
要說起來伊賽男子當中的確是多有血性男兒,喀德潛雖然已年過半百,卻絲毫不含糊,也拔出了刀來,並沒有說“末將不敢犯上”這些套話。
“好!”鍾離冼走下臺階,“將軍直爽,本汗佩服!那就請各位退後吧。”
聽聞此言眾人是心情各異。有的是欣慰,有的是擔憂,有的是暢快。勘代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讚許地點了點頭。他是跟著阿卓和一起長大的,從小就在阿卓和身邊。鍾離冼已經是他輔佐的第三位汗王。對於鍾離冼來說,勘代更像一位指引方向的長輩,而勘代對鍾離冼亦有極高的期望。
鍾離冼和喀德潛交起了手。
這種場景在伊賽是不多見的,是以眾人都擦亮了眼睛。關外的人一向灑脫,汗王和將領切磋武藝倒也不少見,但是這樣在大殿上就拔劍相向的著實是不多見。
霎時間大殿上是刀光劍影,鏗鏘有力的兵戈相接之聲是接連不斷,刀劍相碰,蹭出了火星。
起初殿上是鴉雀無聲,只聽得兵戈相接之聲。隨著這場交手進行到白熱化,喝彩聲漸起,喀德潛原本是面色嚴肅沉重,也漸漸露出了笑意。
兩招的間隙,喀德潛道:“大汗出招磊落、乾脆,末將佩服。”
鍾離冼道:“本汗是晚輩,還得靠像將軍這樣的前輩多提點才是。”
打到最後,一老一少二人竟是酣暢淋漓。都說不打不成交,習武之人交上了手,甚至連對方的品性都看得分明瞭。
最後一招,塵埃落定,鍾離冼一招險勝。
鍾離冼抱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