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問我,“藝伎和其他人根本沒什麼兩樣。”一若低垂著眼簾,只顧吃著茶漬飯,在她華麗的舞伎和服的衣領下,摺著一條餐巾。舞伎在宴會上是不喝酒的,這不是因為她們還沒有成年,而是因為這樣做有失舞伎的體面。此時的一若看起來有些沉鬱和不適,大概是因為隔壁傳來不雅的呼嚕聲,也因為一巫挑釁性的質問。這個年輕的舞伎,有些擔憂地埋下了她的頭。“你要保證讓一巫安全到家哦,”一巫醉醺醺地對一若說,然後她又問我:“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我向她確定我沒事,絕對能自己回家。
在我走回三葉屋的路上,我想著一巫所說的藝伎和其他女人都一樣的話。就是在這個晚上,一巫跳了技巧很高的民間舞,她還從校長的筷子尖咬下食物,並且醉得一塌糊塗。其他的日本女人曾經做過這些事情嗎?我回想起一週前採訪的一位宗教教授所發表的觀點。這位教授在美國生活過很多年,他說:“日本的家庭主婦一般都很無趣,她們把自己過於封閉在家庭裡,所以你根本沒法跟她們交流。日本真的非常需要能夠和男人進行社會交往的女性。”“這就是日本的藝伎存在的原因,”我提醒他道。教授吃了一驚,他從來沒有見過藝伎。他回憶起在美國讀書的時候,美國人的妻子都跟著丈夫一起參加社會活動,他覺得這樣非常好。“那麼,日本的妻子應該向藝伎學習,而藝伎應該都要結婚,”最終他這樣定論,“也許這真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仔細回憶,似乎我所認識的大部分日本女性——藝伎或者主婦——都沒有真正意識到這位教授所看到的問題。
二見:第一茶屋的小媽媽(1)
1976年四月中旬,日本國有鐵道又照例發生了罷工事件。鐵路工人們總是在春季罷工,繼而影響到全國的交通運輸。在他們罷工期間,一個週五的晚上,我被第一茶屋召去座敷。一梅、一照和一若都被邀請了。對我們來說,去第一茶屋只需要走過一條街就到了,可是那些從大阪過來的客人卻被罷工延誤了兩個小時。我們在媽媽桑的房間看著電視,等待客人的到來。媽媽桑在房間裡喝著蘇格蘭酒,面前是一大堆抽了一半的香菸。她穿著寬大的便服,明顯不打算參加今天晚上的座敷。我們覺察到她的壞情緒,所以全都非常安靜。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對一梅的態度格外冷淡。
那天晚上的客人不是媽媽桑的熟客,而是二見的老顧客。二見在第一茶屋工作六個年頭了。她以前也曾經以一文的藝名做過藝伎,可是後來退出了,然後就一直在第一茶屋工作。她很可能會成為下一任媽媽桑。藝伎們有時候叫她第一茶屋的“小媽媽”——與之相對的當然就是“大媽媽”,包括前不久剛去世的那位媽媽桑,以及現在這位剛繼位、正坐在桌邊一個人玩著紙牌戲的媽媽桑。當客人終於到達茶屋時,我們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立刻高興地去陪宴了。
這個座敷是一個生日宴會,三位客人包括:做東的客人——這是二見的忠實顧客,他的情婦以及他的朋友,也就是今天的壽星。算上舞伎,一共有五個人為他們陪宴。這些客人已經在豪華法式餐廳吃過晚餐了,不過那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前的事。而這位主賓,也許是一個要求挺簡單的人,他決定用米飯來為自己的生日宴會劃上句號。
二見事先準備好了選單,送餐的男孩也已經把菜餚都送過來了。首先上的是豆腐,這是京都西邊的一家寺廟手工製作的豆腐,又新鮮又嫩滑,每塊豆腐裡面都包了一團芥菜。接著上了貝類壽司,這是我所見過的最大的貝類動物,叫做赤貝。生魚片是用本季最新鮮的鰹做的,為生日而特製的米飯則做成了散■飯(是用醃製飯糰加上生魚片,包裹了海苔、蔬菜等做成的料理。——譯者注)。當然了,還有必不可少的佐餐佳品——溫熱的米酒。一照在宴會上展示了模仿歌舞伎演員的高招,二見則用三味線演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