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未能穿上自己的勞動果實。但這個結果只能使他們更虔誠、更惶恐、更覺得自己身上的〃魔鬼烙印〃深重無比。倒是那幾十位外國技師,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天上掉下來的富貴。他們不僅能賺到終生享用不盡的錢財,還得到不少真理教會頒發的,令他們莫名其妙的榮譽,如〃自然之子〃、〃大地之魂〃之類的稱號。技師中有兩位尼伯爾瑟利亞納地區的婦女,每當女教徒走過她們面前時,都羨慕不已地打量著她們那被高原陽光曬得黑黑的面孔。象是要剝下她們的皮,貼在自己已被化妝品侵蝕的臉上。這種混雜著羨慕和嫉妒的目光讓她們又惶惑,又驕傲。不過,所有的外國技師都有一種失望:他們沒看到傳說中花花世界般的日本首都。真理教統治下的東京正在迅速退化成一座龐大的村鎮。(注①)
手工織布縫製的衣服非常粗糙,與周圍街道的細膩景色形成了鮮明對比。那時,真理教的洪流尚未徹底洗刷浸入大城市每一個細胞的〃魔鬼烙印〃:那些〃真理元年〃之前使用的輕薄的牆體裝飾材料依然在道路兩邊保持著浮華氣息。電腦雖被禁用,不少過去用電腦製作的廣告畫還在亭臺樓宇上散發著絢麗多變的色彩。特別是普通市民的衣著。真理教立足未穩,還不能在非教徒中強行推廣教規教法,普通市民還能穿上輕便挺括的化纖服裝。在這樣的城市氛圍中,真理教徒們那一襲粗布白衣就象一股野性聚成的旋風,在大街上恣意飛舞。
現在已經是〃真理時代〃,再沒有人敢因為這身笨重的服飾取笑他們。洪流還沒有漫過街角,街這邊幾家苟延殘喘的商家便紛紛關門閉戶。真理教從不禁止商業行為,但不允許賣〃魔鬼的垃圾〃,即包含有科學技術在內的任何物品。結果,只有一些販賣食品、服裝、手工藝品的商店勉強營業。就是這些〃合法商販〃,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無意中觸犯真理教層出不窮的新戒命,所以都想少惹事非,迴避為上。迎著遊行隊伍走來的一般市民紛紛閃進樓角、牆根,或擠進路邊商家還沒有關嚴的門縫,然後屏住呼吸,用緊張的目光盯著湧過的人群。他們並不知道這些熱血沸騰的教徒們要去幹什麼。只是從那一張張血脈賁張的臉上看到一個詞:暴力!
這條大街本是千代田區的交通要道。自真理教上臺以後,街上的車輛便一天少似一天,直到近乎絕跡。只是街道兩邊還滑稽地戳著一些交通標誌。可是今天,在遊行隊伍必經之路上,竟然還有一輛家庭客貨兩用車彷彿示威一般停在道旁,非常礙眼。幾十米開外,遊行隊伍剛拐過街角,立刻從裡面衝出十幾個健壯的小夥子,手持金屬棍棒圍住車子。一個手握鋼釺的漢子竄上車頂。
〃誰的車子?誰的?誰的?!〃
他一邊喝喊,一邊掃視著躲得遠遠的行人,那目光既象是在尋找車主,又象是在人們驚魂不定的神情中尋找滿足。
沒有人敢應聲。
〃再問一句:誰的?!〃
仍然沒有人回答。圍著車子的教徒已經把手裡的傢伙握緊。這時他們最不希望真有什麼人出來認領這輛車,那樣會給他們渲洩自己的激情多少帶來些麻煩。
車頂上的大漢掄起鋼釺,搗碎擋風玻璃。這下象是發出了號令:眾教徒一擁而上,砸、搗、撬、戳……玻璃碎裂的聲音,輪胎洩氣的聲音,鋼板擦劃的聲音,混合成這隻金屬羔羊的哀鳴。雖然感覺上很漫長,但實際的〃屠宰時間〃不過一兩分鐘,車子就癱在路邊,面目全非。教徒們不再睬它,跑回去追上隊伍。〃真理大軍〃舉目不見盡頭,浩浩蕩蕩向前湧動。
等隊伍終於過完,才從一家半掩大門的店鋪裡跑出一個年輕婦女和一個小男孩。他們搶到車旁,在路人的幫助下使勁拽開變形的車門,向外扒著自己的個人物品。兩個人沒有眼淚,只有神經質的動作。路人默默散去,沒有表示過多的同情。如今這般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