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臨死之人的絕望,“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景緻……那時很美……”
姜玄斐默了須臾,抬手掃起一陣狂風。風過樹間,落葉紛紛,像飛揚的綠雪,一如他們的初見之景……
她受母命去暗中照看姜家後人,卻誤撞見他練渡風掌的情境。掌風凌厲,幾樹梨花頃刻散落。飛花如雪,從此難忘。
然再美的初見,亦是遙不可及的過去。天空飛來一隻烏鴉,刺耳的叫聲將人帶回現實。
紫瑩的身子早被傷空,明明已經沒有了呼吸,卻仍然堅持發出最後兩個字音,“好美!”
她閉上了漂亮的眸子,嘴角還掛著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她從不輕易向人笑,卻愛對一個男子展露笑容,可惜他並不能回應!
原本以為陪在他身邊,就可以逐漸進入他的心,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如果她先於那個少女遇見他,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可惜沒有如果,有的只是那個幸運的女孩!不過,臨死前有愛的人在身旁,已是足夠幸運,何必還要計較其它。她能明白郭信死前的那個微笑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幸運地躺在心愛人懷裡離世。
姜玄斐已很久沒哭過,當淚水淌進嘴角,帶來鹹鹹的苦澀時,已無法抑制地大吼一聲。吼聲震碎周身數十顆大樹,其中鳥雀盡亡。她給了自己毫無保留的愛,然卻無法回報,這場遺憾該如何收拾?
交心
郭威得知家人被害之事,立時與柴榮領軍大舉殺進帝都。劉承佑亡於刀下,漢滅亡。
郭威登基,國號為周。然皇帝能改,國號能改,人若死了則再未能轉改。
各人心中皆是失親失友的哀痛,沒誰能幫誰收拾傷悲。亂世之中,能存活下來的未必真能快活。身上的傷終有好的一日,然心上的傷卻未知是何時能好,或許根本好不了。
郭威失去了全部的兒子,僅剩兩個女兒。一個女兒早已出嫁,另一個女兒便是郭一萱。縱然做為父親來說,他私心希望萱萱長久陪在身邊,但也明白自己必會有先走的一日,動了要將她早日嫁出的心思。
中原局勢逐漸安定,不少權貴前來求親。郭威決定在這其中擇個合適的女婿,為自己的女兒留下長久安穩的人生。
郭一萱自是百般藉口推託,然也逐漸無用。郭威的討論之語變成聖旨,不再留其後路。
各種嘗試的逃避失敗之後,郭一萱被幽閉於公主閣,只等出嫁的黃道之日。想到再過三日,就要生米煮成熟飯,一頓生氣,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再見任何人。亦偷偷地拿出那個心上人送的木雕,自言自語地做最後的告別。
奈何心中言語還未說完,卻見窗格微動,翻進來一個人。
郭一萱驚了一大跳,待看清那張臉不由得又驚又喜,忙把木雕納入袖中,“軒哥哥,你怎麼會來這?”
寇軒微怔,一時不曉得如何接話,胡亂尋了個藉口,“路過!”
“能路過皇宮,不容易吧?”郭一萱自然不傻,能聽出他的言語之中有閃避之意。厚著臉皮假設了下,會不會是因思念自己而來,不過瞬間又自我否定,覺得不能太自作多情。
寇軒人很實誠,基本不愛撒謊,實話實說,“挺容易的,至少到目前為止,只被你一人發現!”
郭一萱淺笑著請他坐下,準備沏茶,卻發現壺裡不是他最愛的桂花茶,便欲出去叫個婢女更換。
寇軒敏銳洞察其意,立即拉住,“就喝這個吧!”
郭一萱抽回被他攥得緊的手,心如鼓擂,七上八下地找不到安穩的落腳之處。認識那麼多年,還是會有如初的心跳,真想狠罵自己沒出息。稍稍調整,皺眉詢問,“你突然造訪,是槿兒有事麼?”
“她沒事!”寇軒低首泯茶,沒再多說什麼,似乎真是個恰好路過討杯茶喝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