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講清楚。不管這具身體是不是裴依依,如今她都是吳小桐,今後也只能是吳小桐了。她不想,也不會,去裴家當什麼富貴千斤。
到了鎮子裡,吳小桐將兩個護衛讓到福順酒肆用飯歇息,她則引著奶孃和那小丫鬟回了小院。
老蒼頭在場院裡,小院裡空無一人,不大,卻乾淨整潔,井然有序。
吳小桐讓著奶孃坐了,小丫頭很有眼色地端了盆子打水閃了出去,吳小桐想要倒杯水給奶孃,卻被她伸手攔住:“奴婢怎當得起姑娘親自倒水……”
這般模樣,吳小桐也不勉強,只進裡屋,拿了自己用的帕子洗了一把,遞給奶孃:“嬸嬸擦一把,再說話吧!”
剛剛在路上哭了一場,奶孃的臉上被淚水糊了,經風一吹,正乾的難受,見吳小桐已經洗好了帕子遞過來,奶孃曲曲膝行了個禮,也就接了過去。擦了擦眼睛臉頰,又把帕子拿在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手,垂著頭思量著怎麼開口,勸姑娘回去。
吳小桐卻是又累又餓的,見她不做聲,她也不急,自己另取了一塊帕子,去裡屋裡洗了把手臉,又徑直去了福順酒肆那邊一趟,端了一盤炒青菜和一大缽米飯回來,又倒了兩杯水端出來,這才坐下來,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等著奶孃慢慢思量。
她不著急,但要首先填飽了肚子再說。從早上卯時起床,卯時中下地割稻穀一直到這會兒,將近三個時辰了,那麼強的勞動量,她再不吃點兒啥都懷疑自己會餓死了。
吳小桐雖然餓得很,但畢竟不是沒見過市面的,還不至於為了幾塊點心失了態,是以,吃的雖然不慢,卻吃相上自覺能說得過去,不說多優雅多風儀出眾,卻也絕對不會丟人就是了。
誰知道,就是這般,看在奶孃眼裡,竟讓她又是一陣刺心,忍不住又落下淚來。曾經,自家姑娘吃上好的官燕也只挑著整盞的,稍有破損、雜質的都被剔出來,點心只愛吃京城瑞家十八樣兒的精細點心,一小攢盒十八種點心一樣一塊,不過都雞心大小,卻要足足十兩銀子……再看眼下,就一盤青菜一缽米飯,姑娘卻吃的這般香甜!
這還沒說這屋子裡的陳設用具,還有茶盞、碗碟居然都是粗瓷的,邊緣甚至還有衝口,這等粗陋,實在是……哪怕奶孃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所見到的一切,仍舊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但畢竟,奶孃不是當年在裴府裡的天真婦人了,她經歷了應天城破,三老爺三夫人雙雙殞命,她帶著姑娘混在難民中倉惶出逃,那一路上,什麼沒見到,殺人的、放火的、劫掠的……原本風景秀美民風淳樸的應天成簡直墮成了地獄!她好不容易護著姑娘出了城,卻在城外遭遇了一隊叛軍劫掠,流民們轟然四散,強烈的求生*驅使下,流民如潮,洶湧不可阻擋,她和姑娘就是那時候,被人流衝散,她並沒走遠,冒險在附近避過混亂,就立刻回來尋找,姑娘卻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她在那裡找了好幾天,又往四周擴大範圍蒐羅了數日,都沒能尋到一點兒線索,之後,她咬牙離開,隻身前往睢寧尋找大老爺,希望大老爺指派人手,再來搜尋姑娘的下落。卻沒想到,姑娘這一失散,就是小半年!
看到姑娘所處的情形後,奶孃是看不上這些粗陋之物,更多的,還是憐惜自家姑娘。那等嬌嬌弱弱的貴府千金,跟她失散後究竟吃了多少苦,居然能夠在這種屋子裡安之若素,吃這種粗淡茶飯……她剛到之時,還看到了什麼?姑娘在稻田裡,跟那些村人的孩子一樣在勞作!
嗚,她苦命的姑娘……若非生不逢時,遇上亂世,若非三老爺三夫人罹難,自家姑娘怎麼會吃這種苦楚啊!
吳小桐能夠感受到奶孃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幾乎沒有離開過一刻,心裡不太舒服的同時,她實在不好就這個說什麼。這位是裴依依的奶孃,從小將裴依依奶大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