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洛的劍光切割著他的身體,近乎凌遲,如何不痛苦?這份痛苦還在精神世界裡,在心裡,作為成名已久的刀道天才,他現在更已經是天南大豪的身份,然而在故鄉天涼郡遇著朱洛,依然只能如此悽苦地苦苦支撐煎熬,天賦意志再強大又如何,終究無法改變實力與境界的差距,就像很多年前王家在天涼郡的遭遇一樣,是那般的令人絕望,如何不苦?
除非他這時候收起鐵刀,離開雨街,選擇避讓,才能逃離這些苦處。
然而生命裡有很多苦處,是無法避讓的。
王破自幼過慣了苦日子,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根本沒有避讓的意思。他耷拉著眉毛,神情愁苦,微低著頭,緊握著刀,站在暴雨中,任憑那些越過自己刀意的劍光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水,任憑那些血水被越來越大的暴雨沖洗乾淨。
雨街上的刀意還是那般的直,切割開的空間裂縫還是那樣的直,於是乎暴雨落入其中不見,就連朱洛都暫時無法上前,他的絕大多數劍意都到不了這邊。
王破站得也很直。只是他還能站多久?他手裡的鐵刀還能握多久?
暴雨苦寒,狂風漸驟。
客棧廢墟里的算盤上的算珠,重新被撥動,發出啪啪的脆響,彷彿在打節奏。
更遠處的側街上,梁王府的樂師們早已逃跑,各種樂器扔的滿地都是,此時被大風吹的到處亂跑,鑼撞在牆上,牆上崩落石頭,石頭落在鼓面上,笛子飛到空中,空氣灌進笛子的孔洞裡,發出嗚咽的聲音,還有一把古琴,琴絃紛紛斷裂……
錚錚錚錚。
好一首急促混亂的曲子。
風雨何時止,曲聲何時終?
沒有人知道。
……
……
雨街後方,人群站在那裡,死寂一片。梁朕站的最前,神情莫名平靜。梁紅妝站在街的另一邊,似乎不想與王爺遠房堂兄站在一起,又不知為何,他看著遠處風雨裡的王破,神情有些怪異,似乎想要哭,又似乎想要笑,總之很是複雜。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甚至沒有人想得到隨後會發生的事情。
陰雲遮天,白晝如夜,潯陽城裡的普通民眾緊閉著門窗,或躲在床底或藏在缸裡,哪裡敢出來,此時還在街上的都是修行者,而這些修行者都是來殺蘇離的。如果是平常時刻,像朱洛與王破這樣的強者在戰鬥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敢有任何異動,萬一觸怒了對方,誰知道自己以及身後的宗門會付出怎樣的代價。但今天很多人顧不得這些,他們踏進潯陽城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付出生命代價的準備。
梁王孫和梁紅妝,還有薛河都沒有想什麼,那些人卻想了很多。
蘇離這時候騎在那匹黃驃馬的背上,在滿天風雨裡看著非常醒目。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已經等於是個廢人,而且先前林滄海,成功地逼出了他的最後一劍。而陳長生先前為了抵擋肖張和梁王孫的攻擊,又付出了多少,現在應該很疲憊。至於王破這時候被朱洛的劍鎮壓的難以動彈。那麼,如果這時候攻擊蘇離,誰能救他?誰還能替蘇離擋槍?
很多人在這樣想,於是他們開始這樣做,他們藉著風雨聲的遮掩,從街巷裡走了出來,向著雨街上那個騎在馬背上的男人走去。梁朕和梁紅妝看著從自己身邊走過的那些人,感受著他們身上的寒意與殺意,沉默不語,沒有阻止他們,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黃驃馬的韁繩垂落在地面的雨水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馬種的緣故,還是蘇離的原因,朱洛的劍帶來的異象、十餘丈外那恐怖的戰鬥氣息波動,竟沒有讓這匹駿馬受驚奔走,而是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陳長生也低著頭,看著雨水裡的漣漪,沉默不語。
龍吟短劍與劍鞘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