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宴會上逃了,加了許多錢車夫才同意將他拉回江南的家。
「到了先生。」
車夫拉起車篷後舉起手臂讓白靜秋扶著下來 ,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番,誰能想到一身昂貴衣裳,從榮平飯店裡出來的闊少爺,竟會住在這種破落門戶,多半是做那種行當的。
白靜秋立於門前,在即將把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遲疑了下,抬手聞了聞自己的手臂。
在空氣中混雜的垃圾和排水渠散發出的腥臭氣中,他嗅見了已經深入到衣服之中的,那股菸酒氣以及香水味。
白靜秋微微嘆口氣,將外套脫下抖落抖落,才伸手將鑰匙旋轉。
他現在與許言禮住在一處,這是許家糾結了幾日後鬆口同意的。
畢竟醫生若是出入許家容易被人察覺,於是他們商量後乾脆將許言禮偷偷送了出來,在江南岸以許家一名下人的名義置了一處平房,現如今就住在這裡醫治。
白靜秋是許言禮以死相逼鬧來的,他不許旁的人在,最終這間房裡就他二人居住。
現下這個時間在江北是夜裡狂歡的開始,可在江南,為了省點燈燭,人們早早就睡下,許言禮應當也睡了,他腿腳不便,更不會常到門口來。
如是想著,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內漆黑一片,白靜秋轉身借著月光將門鎖好,沒有進屋,卻往水房走去。
趕緊將這身衣服泡到水盆裡,再洗個澡,應該就聞不到了。
「你去哪兒了。」
聲音乍響自屋內最陰暗的角落,明明音量不大, 可白靜秋卻頭皮乍麻,冷汗瞬間布了全身。
「三少爺……?」白靜秋向那角落望去,細看了才勉強能看出個身影,「你還沒睡呢,這麼黑仔細絆著。」
白靜秋本能地想去扶他,可鼻子又竄入的一陣香水味讓他霎時間止住了向前的步子,這一遲疑,點燃了許言禮心中原本就猜忌的火藥。
啪嗒。
許言禮拉下燈繩,驟然亮起的燈光同時刺得人兩眼發痛,可他已顧不得這些,木拐與地面敲擊,他幾下來到白靜秋面前,一把扯過了他試圖藏在身後的外套。
無需刻意嗅聞,混雜的味道無所遁形。
「啊—!」一聲短促的低呼,白靜秋的後背撞在牆上,頸上一痛,已被許言禮橫臂抵住。
「我再問一遍,你去哪兒了。」
青白的面容,微陷的雙頰,布滿血絲,近乎瘋狂的雙目,此刻的許言禮哪裡還是那個風華正茂的矜貴少爺,活脫脫一個厲鬼。
「去……去了趟榮平飯店。」白靜秋的聲音中帶著顫,他放慢聲音,試圖緩和許言禮的情緒,「少爺,腿還疼著,我先扶你進去睡吧。」
「我瘸了我不瞎!你當我看不出來,聞不出來嗎!」驀然拔高的聲音震耳欲聾,白靜秋顫抖著閉上雙眼,下一秒細小的掉落聲四起,他身上的襯衣被蠻力撕扯開來,紐扣崩落一地。
「怪不得躲我躲得及,你是不是又上了利維的床,你他媽的還上癮了是不是!」
不過短短十數日,這種不堪入耳的罵聲竟讓白靜秋近乎崩潰,他閉著眼睛聽著,強行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白靜秋,你嫌我滿足不了你了是吧,我怎麼不知道你騷成……」
「許言禮!」
厲喝被顫抖卸了氣勢,白靜秋豁然睜開雙眼,眼中洶湧的痛苦讓許言禮一怔,手臂鬆了幾分。
白靜秋一把推開了他,只能用不斷地深呼吸壓制著隨時想要擊破眼眶的淚水,他想憤怒地質問當初不是你要把我送到他的床上,可話到嘴邊,看著許言禮歪斜的肩膀,和那條虛懸著的腿,最終只是一把推開,化作一聲毫無情緒的低語,
「我去洗洗,這味道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