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這等先生,看人如其幼時觀察蟲蟻,一蹲半日,作痴作呆,身不動而心動,最愛大蟲小蟲相互格鬥殲滅,恨不得挑唆刺激替螞蟻從軍,哪裡容得天下之太平?其文,其畫,如鬥蟋蟀之絲草,這塊鬚鬚,那塊鬚鬚,窈窕淑女跟好逑之君子就玩起古老的戰爭遊戲來了。那種糾纏,那種無可逃遁,那種同歸於盡,堪稱壯烈。他有一根筋始終未挑破,我也不便代說,那夥男女,由這根筋驅動,離也離不得,近也近不了,生不如死,死不瞑目。
奇怪的是,如此這般陰毒,人們居然還以歡笑。如我這樣的傻人想必太多,看罷畫冊樂呵呵的,心裡鼓動他“好小子,再來!再來!”某天,電視機中居然放映活動的朱德庸編造的喜劇,我畢竟老奸巨猾,知道那廝又來蒙人,絕不近前。那夥小資兮兮的男郎女郎就不說他了,連純樸的保姆都樂了,最稀奇的是我學齡前小兒愛不釋眼,竟肯為那些妖精跟老爸反目。我頓生浩嘆,上帝耶菩薩耶,天上的一切神靈耶,睜開眼瞧瞧吧,父將不父了,你神將安神?那個麻煩的傢伙將小童也擄去啦!
朱兄所畫,無非人生之脆弱,之無奈,之煩瑣。這本是悲劇劇情,可疑的是,經他一畫,人生似乎不那麼脆弱與無奈了,煩瑣也有了趣味。男要扮酷女要妝俏,家之長裡之短,清官難斷的糾紛,到他筆下,生出一種玩牌似的癮頭和勢頭。人所共知,玩牌既不高尚也不必須,更不令人敬佩,但是啊但是的,它畢竟是人生的一道儀式,一個自愛,一個拯救。人生之旅途漫漫長長,窗外風景有限,室內空氣汙濁,不玩玩牌還幹什麼呢?環顧人的一生,畢竟是廢話居多,樂此不疲,誰能說廢話真的就廢了?況且,把廢話講得真理一樣也要本事,也要善意。朱君的妙處,敢出汙泥而染,濯清漣而妖,兩岸猿聲啼不住,寓凝重而輕率,看塵世於渺茫。
到《什麼事都在發生》一書,那些爽朗得趣的書名不見了,絕對的四格也不見了。那畫兒與時共進,上下翻飛了,破四格之桎梏弄出幾十級臺階玩一個盤旋,頁頁都有可人的設計。唉唉,人生就此更糊塗了,女人男人躍上更大的舞臺,演出更離奇的喜劇。我讀書一過,偏不時尚,挑剔老兄的“手條子”沒以前那麼辣了,又是澀女郎,又是女多男少的,終日在脂粉隊裡穿行,其噴嚏也香膩起來?大都會中的走不完看不絕的小男小女啊,連卓別林《城市之光》中的義舉都無一件,好人好事都不沾手了,撿到手機不僅不交給警察叔叔,反而罵開了。人家覺得誇張,我看作寫實,只有將這一切吞將下去才寫得出來。那些線條和色彩,掩護作者的苦瓜臉型。不是苦瓜至少也是黃瓜或醬瓜吧。寫到這裡,我頓時想念朱兄醬瓜似的笑,一畫既完,他臉上的笑想必是很“陰私”的,北方人所謂“壞笑”是也。是啊,什麼事都在發生,惟一不變的,是那麼刻骨銘心的糾纏,依賴。古往今來,多少壯士一抖擻放棄了生存,那都是因為不肯放下身段去“俗”啊,不肯飲食男女。做人有煙火之氣,生命就此蓬蓬勃勃,喜笑顏開。
2004。4。11…4。20(2)
四 多雲
上午周克希陪同畫家朋友大白夫婦來小坐。給我看一張十九歲的國畫,不錯。
陳可雄電話,說整套新的人教版中學語文教材買到了。非常好!
天天回家就睡覺,這陣子,總是懨懨的,不知為何。吃飯也不正常,晚上只吃了六個餛飩。胖崽數學摸底100分。
晚上看了很久超星公司的網站,我熟悉的現當代作家作品多多,順手發信詢問一些文友是否授權,均表示不知道。這種玩法居然也可以!我想發難。
五 陰
胖崽數學考試100分。語文分,英語筆試口試共193分。他自己也很高興。
下午傅星來小坐。
王安憶電話,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