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個龜孫,妖崽子,有種的開炮,爺爺等著你!‘
千里號的槳手們一面揚起脖子高聲怒罵,一面拼命揮舞著手裡的木槳。
輪船上的炮沒有響,一聲也沒有。轉瞬間,就連桅杆尖上高懸的龍旗,也已遠遠地看不分明瞭。
‘速追,如何不追!‘
幹王的鬥筆早不知扔到了何處,他站在首舵樓上,搖晃著袍袖,滿面通紅地咆哮著。
舵手,槳手,滿船將士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怒視了過去,手上腳上,卻兀自一刻不放閒地忙活著。
幹王怔了一怔,旋即頹然跌坐在椅上,猛一抬手,龍飛鳳舞寫滿他詩句的條幅,蝴蝶般飄向了江心: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那三號小輪還罷了,那大輪船乃是穹甲暗輪戰船,九袱洲上的土炮洋炮,皆奈何它不得,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尚書、侍郎、僕射、中書,幹殿屬官們肅然環立著,沒有一個人回答他:九袱洲炮臺上幾門最宜轟擊戰船的長管洋炮,前一個禮拜,不正是被他幹王的將令,叫對王(2)千歲抬去了雨花臺,去打曾九的泥窟了麼?
槳手們低著頭,奮力地划著水,彷彿早已忘了飢疲。
九袱洲遠遠地橫臥著,清妖的輪船,早已半點不見了蹤影。
見王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喧鬧聲擾了一場好夢,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又伏在案上睡熟了。
九袱洲。
‘XX的清妖,真夠下本的。‘
洲中央的望樓上,貢王手拿千里鏡,目不轉瞬地盯著直衝向小江口的四條輪船:
‘懸旗,叫千里號毋庸回洲!已是輸定了,何苦再搭上一號大船。‘
‘叫弟兄們醒醒些!‘小江口的炮臺上,何得金趴在垛口後,急促地傳著號令:‘紅粉炮子不濟,須放妖近些再打。‘
‘何哥何哥,妖輪進了小江!‘
熊小麻忽地跳起來,手指著輪船高喊著。
何得金一把把他扯翻在垛口後:‘不要命麼,跟洋炮作對!‘
熊小麻疼得直呲牙,嘴裡卻兀自不肯服輸:
‘洲上弟兄們不是整天道,這洲上小江,除了許叔,哪個也進不得,如何……‘
‘糊塗!‘不待何得金答話,一個守炮的弟兄便頭也不抬地喝道:‘我們講得是木船,這妖輪都是平底,大小江汊淺水,何處不可進得……‘
‘轟轟~~‘
話語未落,四艘輪船上,大小炮火,已冰雹般傾瀉過來。
‘打,打!‘何得金一躍而起:‘懸旗,叫各臺兄弟先打包尾那艘!‘
江汊邊,葦叢裡,十幾處明暗炮臺的土炮洋炮,一齊怒吼起來,硝煙、烈火,頃刻間瀰漫了江面洲灘。
只一袋煙功夫,岸上的炮臺已在土木崩飛中啞了一半,小江裡,清軍的小輪船已被轟沉了一艘,另兩艘也拖著煙火,踉踉蹌蹌地搶出江口,駛到炮臺炮火不及的地方拋錨,劈山炮,開花炮,不住地打過來。
那艘大輪船卻渾不在意,一面傾瀉著炮火,一面在江汊裡橫衝直撞著,炮彈、炮子打在厚厚的船舷穹甲上,只濺起一片火花,竟傷不得它分毫。
‘先鋒包,先鋒包!(3)‘何得金摔掉勝旗,不住聲地高喊著:‘天父看顧,給我鳧過去炸沉它!‘
泥灘裡,葦叢中,忽地游出幾十條身影,悄無聲息地迅速遊向大輪船。
‘砰砰~‘
無數根烏黑的槍管從輪船兩舷伸出,幾陣排槍過後,幾十條身影俱已不見,一縷縷殷殷鮮血,汨汨地冒上江面。
‘撲通!‘‘撲通!‘
一陣跳水聲過後,百十條身影,又箭一般直指輪船。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