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生下的兒女,必是北國男女的剽悍體態。阿秀內心氣苦,正悲鬱間,忽見華妹蹲在地下,約莫只有小狗高矮,不由內心一陣安慰:“得意啊,總有你矮的時候。”
正瞧望間,豔婷把手一揮,轎伕便抬起了轎子,轉從側門進去了,眼看門口只剩下豔婷一人,她卻又不急著回家了,只管轉過身來,面望大街,好似在等候什麼人。
阿秀只等著提燈去玩,心中自是千百遍地催促伍伯母回家,他耐不住煩,便附耳來問華妹:“你娘到底在做啥啊?怎還不走?”
華妹皺眉道:“我也不曉得。我看她八成是在等娟姨。”阿秀訝道:“等她做什麼?她倆也要提燈玩麼?”華妹嘆道:“你想呢。前些日子娟姨出了遠門,事前沒和娘說,這幾日都在捱罵呢。”
娟兒前世積了陰德,居然修來了這樣一個好師姐,自是喜不勝收了。阿秀懶得聽這些閒話,正要張口哈欠,忽見伍伯母面向大街,喊道:“啾啾!”
阿秀張大了嘴,看這三更半夜的,伍伯母不回家也就罷了,居然還在門口學起了鳥叫,莫非發瘋了不成?正感好笑間,卻聽街上傳來腳步聲響,府前真走來了一名女子,聽她應道:“夫人,啾啾在此。”
耳聽“啾啾”是個人名,阿秀更覺奇怪了,他急急來看,卻見那女子身穿釵裙,手上卻拿著一隻拂塵,卻不知是幹什麼來著的。阿秀滿心驚訝,低聲道:“這是誰啊?”華妹附耳道:“啾啾是咱們家的嬤嬤,平日專來服侍我娘梳頭。”
阿秀喔了一聲,看伍伯母門下三個徒弟,除了今晚見過的翠杉,尚有海棠、明梅兩位,姐妹仨全是花樣年華,卻沒見過這位啾啾,他凝目打量,只見這女子雖有些年紀,一雙眸子卻是黑白分明,隱隱帶著幾分柔媚。不覺又想:“她們家的女人都好漂亮,連老嬤嬤也挺厲害。”
正豔羨間,那“啾啾”已然來到跟前,自在那兒撿衽施禮。
豔婷滿臉不耐,道:“行了,不過是去見個房總管,怎麼耗了一整晚?到底見著人了沒?”
啾啾忙道:“見到了、見到了。婢女去了午門等他,只是他拉著婢女說東道西,這才耽擱了。”豔婷打斷了說話,嗔道:“行了,他不說有件大禮要送我麼?還記得帶回來吧?”啾啾不敢多言,忙從背上的包袱裡取了物事出來,豔婷接過一看,不覺大為愕然:“這……這算什麼?”
豔婷手裡的“大禮”是件破衣裳,質料古邁,裁剪老舊,上頭還繡滿了“壽”字,宛然便是老太婆的入殮壽衣,眼看這禮如此重法,豔婷心下惱火,正要把衣裳一甩,啾啾慌道:“夫人別動氣,您仔細瞧,這上頭的壽字共有多少個?”
壽字密密麻麻,少說有百來個,豔婷心下一凜,醒悟道:“這就是‘百壽甲’麼?”啾啾鬆了口氣,道:“夫人明鑑,這就是天下無雙的‘百壽甲’,號稱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乃是唐王府上的鎮府之寶。”
豔婷聽她說得尊貴,這才來細細把玩那件衣甲,待見它材質堅韌,入手輕盈,這才面色稍緩,道:“這還像個樣子。房公公還跟你說了什麼?他可有提到立太子的事?”啾啾道:“這倒沒有。他說反正夫人和他是一條船上的,大家唇亡齒寒、同舟共濟,不必他說,您也會幫這個忙。”
“什麼?”豔婷聽得此言,竟是大為錯愕:“我跟他唇亡齒寒了?他真這樣說?”
啾啾見她又不痛快了,自是慌了手腳:“夫人,您……您又怎麼了?”豔婷恨恨地道:“這姓房的是什麼東西?他和咱們伍家有什麼交情了?不過送了件破爛衣甲過來,便想要我給他出死力,房老賊,你真把豔婷當鄉下人看啦?”拎起那件百壽甲,奮力往地下一甩,不忘踩上兩腳,以洩心頭之恨。
那啾啾沒料到一言之失,竟爾鬧成這模樣,她不敢多勸,只俯身拾起寶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