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哥兒低頭應是,帶著幾分忐忑,幾分不安,又有幾分安心與期盼,後退三步,再度給胡飛與春瑛磕頭行禮:“多謝叔叔嬸孃憐恤,今後……一切有賴叔叔嬸孃了!”
春瑛忙上前扶他起來,三人直聊到天黑,她又叫人收拾了房間,再分派一個婆子去照顧宗哥兒,方才和胡飛一起離開他,回到後院。
在房間中坐定,她微笑著對胡飛道:“看宗哥兒的性情,跟他爹大不一樣,今後咱們也能鬆口氣了。”
胡飛點點頭,又皺眉道:“我看他雖然嘴裡說著恭敬的話,但眼神裡還是有些猶疑不定,似乎不相信我們真的好心幫他。
春瑛笑道:“你離家的時候,他還小呢,能知道什麼?這些年都在別人的嘴裡聽到你的壞話……”頓了頓,忽然覺得不對,“奇怪,他既然聽慣別人說那種話,又說胡鵬一聽他說起你就打他,為什麼先前他聽見你說是他二叔,就這麼激動?”好象是感情很好、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若說……他早就知道你是好人,當年是冤枉的,那方才聽到你的話,那副吃驚的樣子又不象是裝出來的……”
胡飛臉色變得有些古怪,過了一會兒,才大笑出聲:“好小子!居然差點連我都騙過去了!”
春瑛又是好笑,又是氣惱:“先前他在街上,一臉笨笨的樣子,就好像是被阿繁打罵慣了的受氣包,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心計!那方才他的話也不是真心的了?!”雖然可憐他從小受了委屈,可是一片好心被人糟蹋,她實在是惱火得很。
胡飛笑著輕拍她的手,道:“沒事,我們胡家的人,都有些心計,會生出胡鵬那種笨人才是怪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爹的種呢!總之,宗哥兒以後要留在京裡支撐門戶的,咱們不能一直護著他,有些心計是好事。”
春瑛心裡仍舊有些不舒服:“就怕他對我們不是真心敬重,我可不希望救了個人回來,反而成了麻煩!”想到這麻煩很有可能連累到兒子,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胡飛笑道:“怕什麼?你方才也說了,我離家時他年紀還小,能知道什麼?他又是在那樣的境況下長大的,對我們有所懷疑也不奇怪。日久見人心,他總會知道我們是好意。再說,我們只求把胡鵬逐出宗族去,日後自己在江南開枝散葉,憑他在京城如何有心計,也礙不著我們的事。”
春瑛想想也是,臉色緩和多了:“你說得對,把他母親趕走的不是我們,把他送到四房的不是我們,逼得四老太爺還債的不是我們,他離開四房也不是因為我們,我原是在街上無意中遇到,才把他救回來的,今後我們還會幫他承繼家業,我們不但與他無仇,甚至還有大恩呢!他有什麼理由跟我們過不去?有些心計也沒什麼要緊。”
胡飛點點頭,忽然握住了春瑛的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裡,緊緊抱住。春瑛一時不防,被他得手,心中先是一驚,繼而笑了,拍他一記:“你這是做什麼?一點徵兆也沒有,在說正經事呢!”
胡飛卻緊緊抱著她,喃喃地道:“今兒看見宗哥兒,我真心酸,你別怪他在我們面前裝模作樣,換了我,也不會完全信人的……”
春瑛心軟了,窩進他懷裡,小聲問:“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胡飛將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頜首道:“若我不是遇上了你,只怕比他還不如呢!他在族中還有四老太爺照應,雖說胡鵬讓他受了不少委屈,好歹吃穿不愁,我看他的禮數,也有些章法,可見四老太爺教養他還是很用心的。他是遇上好人了。而我……真真是上天垂憐,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叫我遇上了你和二叔,還有福寧街的那些街坊們,若不是你們護著我,我早已死了,屍骨化成了飛灰,在這世上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而我孃的冤屈,這輩子也洗不清了,連我爹的大仇也……”
春瑛忙掩住他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