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將軍見淵月抬手自戕,心想:倒是不像淵後的女兒。
也不見他如何動手,身體微側,淵月只覺一股大力撞過來,頓時呼吸一窒,人滾出去老遠。蕭離閃身過去,將她扶起。暗暗叫苦,他已想到脫身之法,偏偏這個時候遇到阻礙,還是明將軍。
“好,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我倒是明白了一些,年輕,就應該這樣。否則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除了遺憾,就只有後悔。”明將軍看向蕭離:“你確定非要帶這個女人走?”
蕭離說:“已經走了這麼久,現在把她拋下,是不是晚了些?”
“不晚,浪子若回頭,轉身就是岸。”
蕭離苦笑,方才淵月舉掌自戕,讓他想到了紅泥。那是他心頭的一根刺,永遠也拔不出來的刺。
“您老誤會了。”蕭離說:“我的意思是:既然都走到這裡了,不差那最後幾步。”
“哈哈……”明將軍大笑:“好骨氣,我喜歡。不過一個人光有骨氣是不行的,得看自己有多少斤兩。”
“別人不敢說,您老面前,我知道自己的斤兩還不夠。”
“那是理所當然。”明將軍說:“我多大年紀,你多大年紀。就算資質天賦不如你,歲月積澱,也不是你能比的。大爭之世過後,神遊上境的前輩相繼西去。直到四十餘年前,師兄獨孤無我,姑射山諸葛驚鴻,大悲寺大智,還有我,我們四人相繼破境,世上才再現神遊。直到今日,這世上神遊高手,也不過雙手之數。你有現在的成就,已經比我強很多。”
蕭離心道:難怪他和大智的修為遠遠高於其他人,原來四十餘年前就已經破入神遊了。他說:“前輩謬讚了。”
明將軍說:“我是要告訴你,成就神遊何等難得,萬中也無一。有些人勤修苦練,老死之時,連天地合道都不是。你應該珍惜今日,得之不易呀。”
蕭離笑:“我在合道之時,一夕之間,成為毫無功力的廢物,當時雖然難以接受,卻也不覺得可惜。”
明將軍陰著臉:“如此說,這個女人,你非要護她。”
蕭離看一眼淵月,想起她方才壯烈之舉,於是點頭。
“自不量力。”明將軍說。
“盡心而已。”蕭離答。
明將軍忽然笑了:“好,世間數十年才出了這幾個神遊高手,殺了你未免可惜。我給你選擇:留下淵月,你走。接我一刀,也許你走不掉,但她一定能離開。”
淵月猛地抓住蕭離手臂,衝他搖頭。
蕭離一笑站起:“謝將軍!”他不信自己連一刀也接不住。
明將軍大笑:“我已四十餘年未動過刀,可不比先前那兩式無形刀氣。”他負在身後的雙手終於垂下來,手中多了一把刀,青色的刀鞘,青的就像草原裡的小河。刀鞘有一種特別的弧度,像遠處天際的山,在夕陽餘暉下的起伏。
神遊上境,他只見過一人用兵器,那就是胖屠。到了他們這個境界,不再滯於有形之物。想不到今日竟然遇到了第二個,而且還是明將軍。
明將軍握住刀柄,像柺杖似的撐在地上。這一刻給人難以形容的感覺,那是一種玄妙,說不出的味道。好像再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天與地之間,就只有這一把刀。
蕭離把淵月推到一邊。淵月說不出話來,眼角閃著光,死死的拉著他手臂處的衣衫,不願鬆開。儘管她也不信,蕭離會連一刀也接不下來。可她也清楚,明將軍這一刀,將是如何的驚天動地。
“請將軍拔刀!”蕭離說。
“此刀名驚神,刀勢如雷電,有去無回。”明將軍說:“只要出刀,便只有刀,沒有我。哪怕前方是妖魔古怪,老虎豬狗,還是父母子女,刀去無回。你可想清楚了?”
蕭離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