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筠反問道:“妹妹知道我為何與你說這些?我聽人說張家託人尋門路,想打贏這場官司,你道張家託的人是誰?”
“我認識?”黛玉不確定。
“是饅頭庵的一位老尼姑,據說曾在長安縣善才庵出過家,與那張家相熟。這饅頭庵可是賈家的家廟,廟裡的尼姑常去賈家走動,與賈家女眷很熟,真要求人自然有很多機會。”
“饅頭庵……姐姐說的是水月庵?倒是聽說他家的饅頭做的極好,有這麼個諢號,這廟裡的尼姑確實常去賈家支取月例香供銀子,四妹妹便與一個小尼姑叫智慧兒的極熟。姐姐意思,賈家會管這等事?”黛玉下意識的皺眉,哪怕想為賈家辯解,可她在賈家住了幾年,深知賈家諸人行事,只怕這等事還真做過。想到這兒,心裡頭悶悶的,既覺羞恥,又有擔憂。
“聽說賈老太太惜老憐貧,極是慈悲,妹妹若有心,倒可以籌謀一番,許能幫一幫金哥。”
“姐姐快說!”黛玉忙問。
青筠笑道:“你忘了賈家的鳳凰蛋寶二爺不成。”
黛玉先是因她這番調侃怔了怔,接著想起寶玉秉性,不禁也笑了:“是呢,寶玉最是憐香惜玉,老太太上了年紀越發慈悲,許能幫到金哥。”
當即黛玉便打點出幾份東西,命紫鵑親自去賈府送給三春寶釵及寶玉,又囑咐她一番話。無非是佯作無意講個故事給寶玉聽,再與他說這是真事,激起寶玉憐惜之心,使其在賈母姊妹們跟前提起。
黛玉才開始想的是賈母管這件事,後來覺得不現實,但卻能使賈家從此事抽身。寶玉一旦將事情講了出來,賈母必要說些寬慰的話,與此一來隨時關注府中風向的上下人等自然也會知道這件事,皆時哪怕老尼姑真求到賈家門上,王夫人或王熙鳳等人卻也不敢再接下這事兒。
不論私下如何,面上都得裝出個菩薩樣兒,便是王熙鳳自持不怕陰司報應,卻也不敢明目張去做膽包攬訟詞等事。在賈母跟前過的明路的事情,自然不能攬禍上身。
這也同樣是林青筠的目的,為的是將王熙鳳從中抽身。
紫鵑去了賈家,趕巧姊妹們都在賈母處,賈母一一問了黛玉的事,紫鵑便被寶玉拉在一旁問長問短。遵照黛玉的交代,紫鵑佯作不經意說起聽來的故事,裡頭加了許多自己的話,使人聽了只覺李衙內可惡、張家貪婪、金哥可憐可愛。
寶玉更是個痴人,口中連連說道:“好好兒的女孩兒何苦要嫁人?嫁了人就成了死魚眼珠子,哪有做女孩兒時清淨潔白。”
“二哥哥又說傻話了。”探春道:“女孩兒家的名聲何等要緊,張家若真退了親,金哥那等性子,只怕要尋了短見。”
迎春一貫不張口,儘管心裡覺得金哥可憐,然而世人誰不可憐?別說她管不了,便是能管也管不過來。
惜春卻是追問道:“怎麼又扯出水月庵來?那廟裡的姑子是淨虛,她當真受了張家的託?庵堂裡是何等地方,豈能任由這些汙糟之事沾染了!她若真為張家請說,可見也不是真心出家,竟是和世人一樣追名逐利,甚至比世人都要可惡百倍。”說著扭頭對入畫吩咐道:“往後他們再來可不許進我的屋子,我也再不見他們的。”
賈母正和王熙鳳說著東府裡的事,無意聽見幾人說著什麼“水月庵”“尼姑”,覺得奇怪,便問了一句。
寶玉忙將事情說了,只說那金哥可憐,探春在一旁補全。
賈母聞言嘆息道:“這做父母的不為女兒著想,只想著貪利,豈不將閤家的名聲毀了,往後族中女孩兒誰家敢要?”說著望向王熙鳳,口氣已是大變,頗為冷厲:“水月庵的主持是哪個?當真曾在長安縣出家?這等心思不淨的尼姑焉能管理家廟?立刻去著璉兒查探,若查實了果然如此,即刻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