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不變,往下沉墜。姑娘悄悄下了石井欄。空空的背脊退了回來,離開那扇視窗。她就這樣動身了。她穿過木樓花籬笆。轉眼她來到大街上。
說一說馬德望家鄉的話,吃上美味佳餚,就像她今晚這樣。再一次去見那個女人,天底下最壞的那個女人,若沒有她,她會變成什麼樣呢?他腳步往前走著。兩個肩膀一動便疼,肚子也在那裡作痛,然而,她在走,走向遠方。她用柬埔寨話說了幾句:你好,晚安。對孩子,她曾常那麼說。現在對誰說呢?對洞裡薩湖的老媽媽,正是因為這個女人,她才經歷了不公正的命運,她才飽嘗了種種的苦難,然而,這個女人卻是她曾經不含雜念熱愛的人。她一邊走著,一邊與腹痛在較量。突然,一陣令人窒息的絞痛,從過他的肚子裡面鑽了上來,把她疼得直想喘粗氣,想吐。她停下來,轉身往回走。一個柵欄門開了。還是那個柵欄門,還是那個白人先生,他走了出來。她原以為別墅離她還遠。她不再害怕那個白人先生。先生從離她很近的地方速速走過,沒有發現她。
別墅裡的燈火熄去。
季風期完全過去,可能已有幾天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下起一場大雨來的?
回家,回到北方,回去和眾人在一起,相互問好,一道館戲,情願挨她打,情願死在她手下,然而,這一切為時多麼晚呀。她從懷中摸出那枚皮阿斯特,在月光下看著。這枚硬幣她肯定不還了,她把硬幣放回懷裡,開始朝遠方走去。這一回,真的,她朝遠方走去。
她是從木樓花籬笆那一邊出去的,她肯定是的。她走掉了。
泥公河的一個碼頭。無數黑色的帆船停泊在那裡。它們將在今夜啟航。就算天下沒有了馬德望,馬德望依舊還是她的家鄉。有一些年輕人,在不遠的什麼地方,彈奏著曼陀林;在那些黑色的帆船之間,搖盪著賣湯飯人的一葉又一葉小舟,其中兩舟搖出去很遠,小舟上都燃著煤油燈,湯飯下面爐火閃閃;在一處陡峭的河岸邊,有一個布篷,歌聲從那裡傳送出來。她邁起了鄉下姑娘過重而勻稱的步子,開始順著一條條相連不斷的帆船,朝前方走去。今夜,她也啟程。
她不會返回北方,彼得·摩根寫道。她沿循公河逆流而上,為了返回北方,但是,一天早上,她向斜裡走去。
於是,她走到鋼公河的一條支流上,後來,又走到一條支流上。
一天傍晚,一片森林出現在她眼前。
又一天傍晚,一條河流演在她腳下。河流很長,她像從前那樣順河走去。離開河流以後,又是一片森林。河流和陸路在她面前交替出現。她經過曼德勒,順伊洛瓦底江而下,穿過卑謬和勃生,這一天,她到達了孟加拉灣。
她坐在大海邊上。
她又上了路。
她沿著吉大港南面的平原,也是阿拉乾山脈西側的平原,一路向北跋涉。
經過十年風塵,一天,她來到加爾各答。
她留在那裡。
起初,她還有青春的模樣,順路的帆船有時也帶上她。可是後來,她腳上的傷口開始讓人噁心,於是,一連幾星期,一連幾月,沒有一艘船肯讓她悄腳兒。由於腳的原因,那一段時間,男人幾乎不去碰她。不過有時,和某個伐木工人,也照樣發生。在山區的一個衛生站裡,人家給她治過腳。她待了十來天,還有吃的,但她還是跑了,跑了以後,腳也沒有根治,但情況卻明顯好轉。後來就是森林的情形。在森林裡精神錯亂了。一路上,她總是找靠近村子的地方過夜。但是,有時見不著村子,她只好找一個採石洞,或者乾脆就在樹下睡覺。她夢見自己的孩子死了,夢見自己就是那孩子,她夢見自己變成了田裡的水牛,有時,又變成了水田,變成了森林,她夢見自己在兇險的恆河裡,一連幾夜飄浮著,大難不死,然而,最後還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