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金烏墜地,彩霞滿天,又眼看著夜風吹亮了星子,胃中開始陣陣泛疼,許是餓了太久,站了太久所致。
終於在月上柳梢的時分,御書房的宮門沉重開啟,煙落一怔,直覺上想避開,無奈雙腿因著久站,早已是麻木至極,根本無法邁開半步。只得眼睜睜的與裡邊出來之人打了個照面。
他還是原來的那樣子,與記憶深處中絲毫沒有變化,一襲銀白暗紋對襟衫,眉若彎月,日若朗星,一派溫文爾雅。若說變的恐怕只是他眉心那一點淡淡暈不開的輕愁。
煙落匆匆瞧了一眼,便慌忙低下頭。只那一瞥,她已是分明瞧見了他眼底劫後重生的相逢喜悅。她不曉得自己究竟要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他,是以逃避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卻似腳生了根一般,定在了她的面前,不曾挪動半分。漸漸的,煙落周身已是浸潤在了他渾身散發而出的清冽芬芳之中。那樣的熟悉的香氣,聞得便教人心神舒暢輕然。
此時劉公公近前一步,躬身對煙落說道:“娘娘,皇上在裡邊等著,娘娘可以進去了。”
幕容傲淡淡一唏,似是自嘲,將那兩個字重重說出,“娘娘?”
這兩個字似兩塊烙鐵重重烙在心上,呼吸的痛楚間幾乎能聞到濃郁的血腥味。他是在提醒著自己,她這一聲稱呼“娘娘”的尊榮,是建立在了手染血腥與殺戮之上的麼。此刻,她心中窒悶的幾乎說不出話來,為了風離御,自己背叛的又何止是對傲哥哥的感情?
強忍了片刻,她方緩過神氣勉強道:“慶元侯平安歸來,乃是喜事一樁。候爺一別六月,生死不知,不曉得教多少人擔憂。如今回來便好。”她刻意的保持著生疏。
“平安?”他滿目愴然教人不忍賭,拱一拱手道:“不過一別六月,不想世事顛覆如此之快,聽聞下月初一,皇上便要策你為皇后,母儀天下,傲在此提前恭賀一聲。”他退後一步,似自嘆道:“候爺?良久未曾聽娘娘如此稱呼,傲大覺生疏了。”
他如此語氣,無疑是在怨她了,更無疑是在她心口上狠狠紮了一刀。他怪她,說好了一同扳倒風離御的,說好了日後長相廝守的,而她卻臨陣倒戈相向,還設計構陷了風離澈。他一定是在責怪她。可她能分辯麼?分辯又有何用?她分辯的理由如今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佇直良久,幕容傲眸中滿合隱忍的苦痛,道:“一別六月,想不到你竟是琵琶別抱。”他溫雅的唇邊蘊滿苦澀。
琵琶別抱?他可是指她移情別戀,一顆心已然向著風離御?
煙落神情難堪的別過頭,轉身抬步欲朝殿中走去,也許不相見,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
“煙落,我千辛萬苦,我拼死回來,要不是想著你。煙落……我想著你才能回來,可卻要我親眼見他迎你為皇后。”他踉蹌著退後一步,暗啞道:
“早知如此,我情願自己身死涼州。”
她步履一怔,神色瞬間黯然,喉中有哽咽的低吟,卻被她盡數吞入腹中,狠一狠心道:“侯爺千萬別這麼說,我本就是這樣無情無義的女子。”
晚風吹過,一掃白日的悶熱,樹葉嘩嘩作響,像落著一陣急促的冰冷暴雨。八月中的天,便是這般晝夜溫差極大,教人無所適從。
“無情無義……”他喃喃良久,似苦笑出聲。
她不忍再聽,倉皇進殿。劉公公適時的將門關闔緊閉,終於將他的一切盡數關在了門外。
入了御書房,只見風離御正背對著她,似乎在用心看著什麼東西,像是一卷明黃色布帛。聽見她進來,頭也不回。
煙落只得福了一福,淡淡道:“皇上金安。”
他微微一怔,有片刻難堪的靜默,他回身扶住她,沉聲道:“你等了多久?”
她平緩答:“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