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姑夫的外甥。”
那麼,不是你的表兄弟了?”
“不是的。”
“好,他是說,喬像四百年前到這兒來征服英格蘭的那些人。”
“噢!我知道他們的歷史;可是他是嗎?”
“加頓特愛注意這一類事兒;不過我得說喬的確有幾分像早期的薩克遜人。”
“是的。”
這一聲“是的”使艾舍斯特十分感興趣。它是那麼清脆和文雅,那麼肯定,而且又有禮貌地預設了她所顯然不懂得的事兒。
“他說別的男孩全是道地的吉卜賽人。他不該說這話。我姑母高聲笑了,可是她當然並不愛聽這話,我的表弟都生氣了。姑夫是個農民——
農民可不是吉卜賽人。得罪人是不對的。”
艾舍斯特真想拿起她的手來緊緊地握一握,但是他僅僅回答說:
“很對,梅根。順便說起,昨天晚上我聽得你照料那些小的上床睡覺呢。”
她微微臉紅了。“請喝茶吧——快涼啦。要我拿點熱的來嗎?”
“你可有時間侍候你自己嗎?”
“噢!有的。”
“我一直注意著,可還沒看見呢。”
她迷惑地皺皺眉頭,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她走後,艾舍斯特想:“她以為我在打趣她嗎?這個我是怎麼也不幹的!”他正當這樣的年齡,對於這個年齡的有些人,正如詩人說的,“美人是一朵花”,而且在他們心裡激發了扶弱鋤強的思想。他從來不十分注意自己周圍的情況,因此過了好久才發覺那個被加頓叫做“薩克遜型”的青年正站在馬棚的門外;他穿著弄髒了的棕色燈心絨褲,沾了泥的護腿,藍色的襯衫,湊起來色彩相當華麗;紅胳膊,紅臉膛,大麻色的頭髮映成了亞麻色;他堅決地不動聲色,頑強固執,毫無笑容,站在那裡。後來,他看見艾舍斯特瞧著自己,便跨著那總是羞於走得不慢和步步札實的青年農民的步伐,越過院子,走向廚房的入口,消失在屋角盡頭。艾舍斯特打了一個寒噤。全是鄉下佬?儘管你滿懷善良的願望,也不可能跟他們相處得好。可是——瞧那姑娘!她的鞋是破的,手是糙的;但是——
本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難道真是加頓所說的她那凱爾特血統嗎?——她是天生的大家閨秀,是一顆明珠,雖然除了粗通文墨,也許什麼也不懂得了!
昨晚在廚房看見的那個鬍子颳得光光的、上了點年紀的男子,已經帶著一隻狗來到院子裡,趕著那些母牛去擠奶。艾舍斯特看清楚他是個瘸子。
“您的母牛真不錯呀!”
瘸子的臉亮了起來。他的眼睛老往上瞧,這是長年的折磨往往會造成的一種病像。
“是的;它們是真正的美女;也是好奶牛呢。”
“我相信是這樣。”
“希望您的腿好點了,先生。”
“謝謝您,在好起來了。”瘸子摸摸自己的腿:“我自己也懂得這是什麼滋味兒;膝頭不好真叫人發愁。我的膝頭已經病了這十年了。”
艾舍斯特發出了那些有獨立收入的人最容易脫口而出的同情之聲,瘸子又笑了笑。
“可是我不能抱怨——他們幾乎快把它治好啦。”
“噢!”
“是呀;跟過去比起來,現在幾乎好得多了。”
“他們給我敷上了一塊極好的藥膏呢。”
“那是那姑娘摘來的。她是個懂得花的好姑娘。有些人似乎知道許多東西能治病。我媽是這方面少有的能手。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先生。走呀,快!”
艾舍斯特笑了。“懂得花的!”她自己就是一朵花呀!
那天傍晚,他吃完冷鴨、乳酥和蘋果酒構成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