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記得明明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媽媽,那會不會是另外一個女人呢?一個可以說是媽媽的女人,那個女人,她看出可怕的情形,看出她肚子大得孩子馬上就要出生,於是說她該回家去了。
她呆在那茅屋下面,直至夜幕降臨。一個女人給她端來一碗米飯。她試圖弄明白。誰說出了未了的這句話:我們要回去了,顧不著你了。
她睡了足足一個下午,像是被什麼擊垮了似的,如同她在豆宏山脈時那樣。她在傍晚時醒來。她記不清了,她在想,今天看到的,興許根本就不是她的媽媽,不是她的兄弟姐妹。可她為何感覺看見的,偏偏就是她的媽媽,就是她的兄弟姐妹呢?現在來看,這些人和那些人,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呢?
夜色下,她順著原路往回走去,沿著洞裡薩湖向南走去,順著從前那位老者指點的方向。
後來,在她的家鄉一帶,人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炙熱的、明晃晃的光線下,她正在遠去,依然懷著孩子,她不再怕什麼。她要走的路,她已決定,那是一條永遠離別媽媽的路。眼淚掛在臉上,但是,她卻拼力地唱起一首家鄉的歌謠。
彼得·摩根。他摘下了筆。
他出了房間,穿過使館花園,上了那條沿著恆河伸展的馬路。
她在那裡,就在那個前任拉合爾副領事的臨時官味對面。她正睡著,在路邊灌木叢的廕庇之下,躺在地上,身上的粗布衣衫還是溼漉漉的,她的頭光禿禿的,就在那灌木叢的廕庇之下。彼得·摩根知道,夜裡,她又到了恆河裡去游泳,她又去招惹了一番路人,她又唱了歌,她的夜晚就是這樣度過的。彼得·摩根在加爾各答注意過她的行蹤。所以他知道這些。
就在她沉睡著的身軀旁邊,還有麻風病人睡在那裡。麻風病人開始醒了。
彼得·摩根是個年輕小夥子,他很想了解加爾各答痛苦的一面,很想投身進去;他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夠實現,希望隨著對痛苦的瞭解,最終結束自己的無知。
已是早晨七點。黃昏般的晨光。天邊的雲臀停滯不動,覆蓋在尼泊爾的上空。
向遠處望去,整個加爾各答漸漸地甦醒過來。一窩螻蟻開始蠢蠢而動,彼得·摩根想,平淡乏味,惶恐不安,害怕上帝,還有痛苦,痛苦,他想。
忽然,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百葉窗吱吱的聲響。那是副領事官邸的百葉窗,他準是醒了。彼得·摩根急忙離開馬路,側身花園的柵欄後面,等在那裡。法國駐拉合爾的副領事出現在陽臺上,半露著身子,他朝馬路上望了一刻,又退了回去。彼得·摩根這才穿過使館花園,朝他的朋友斯特雷泰爾夫婦的官鄰走去。
早晨的天空,呈現出一種病態,使得那些不習慣加爾各答氣候的白人,醒來之後,臉色顯得白蒼蒼的,煞是難者。他這時正在鏡子面前看著自己。
他從室內踱步到陽臺上。
加爾各答,今天,早晨七點,黃昏般的晨光,喜馬拉雅山的雲級停滯不動,覆蓋在尼泊爾的上空,雲羈之下,惡劣的霧雷聚積不散,過不了幾日,夏季風就要來臨。她正在睡著,在路邊灌木叢的廕庇之下,在陽臺對面,躺在瀝青馬路邊緣的土地上,身上的粗布衣衫還是溼漉漉的,她的頭光禿禿的,就在那灌木叢的廕庇之下。她又到了恆河裡去游泳,她又唱f歌,她又招惹了一番路人。
馬路上,幾個女人正在四面灑水,乾燥的灰塵經水衝溼,粘在地上,散發出尿味。
在恆河上面,那些灰色的遊隼已經醒來,在看;在恆河岸邊,總是那些麻風病人,他們醒來了,在青。
兩小時前,在加爾各答的紗廠裡,就有一幫散漫的工人,有氣無力地維持著工廠的運作。
拉合爾的副領事看著加爾各答,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