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聲也退了半步,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我知道你正在想,只要殺了我,便沒人能抓住你,是麼?”
一點紅板著臉,不答。尹正聲續道:
“其實追蹤並沒什麼出奇之處,我比別的捕快強一點,在於對追蹤一學,我不但知道其然,還知道其所以然,可是如果只為抓一個人,知其然也就足夠了,剛才那個孩子,我只告訴他‘去卅裡鋪西小土山的涼亭子底下,找一個看上去很特別的大姑娘’罷了。”
一點紅依舊無言,臉色卻已有些變了。
微風吹拂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音,在她耳中,彷彿無數逼近的腳步,儘管憑著多年的江湖歷練,她確信五里之內,絕沒有任何古怪。
尹正聲頓了一頓,語調變得和緩了許多:
“我安葬鐵琵琶,是敬他雖然犯法,卻的確是條好漢,你若肯隨我自首,我當然也會善待你的,鐵琵琶的碑文,終究還是你來寫的好。”
一點紅一直咬著嘴唇,靜靜地站在原地,雪白柔軟的衣袖不住微微顫抖著。
風似乎停了,山坳裡,惟有山鳥啾啾地鳴著。
忽然,她長身飄起,宛如花叢裡翩翩的蝴蝶:
“那我現在就殺了你試試!”
自從和鐵琵琶拆夥後,一點紅一向獨往獨來,江湖中的朋友也好,道上的仇家也罷,對她都不甚了了,也許,最瞭解她的,除了死去的鐵琵琶和她自己,就是尹正聲了罷?
可就算是“牛皮釘子”,也不知道一點紅所用的兵刃究竟是什麼,因為據說見過她兵刃出手的人,已沒有一個活在世上。
當第一道傷口,**辣地綻開在肩頭時,他終於明白,原來一點紅那削銅斷鐵的利刃,竟是她那對蟬翼般單薄,春風般柔軟的衣袖。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鐵琵琶截斷她一雙衣袖,能讓這個女孩子憤怒到極點。
“如果能活下來,我一定要牢牢記住……”
他這樣想著,一面將鐵尺舞成一道鐵屏風。
其實尹正聲的武功雖不算一流高手,卻也著實不弱,雖久落下風,身形步法,竟一絲不亂。那道鐵屏風也如銅牆鐵壁,潑水不進,刀劍不入。
可惜一點紅不是水,那雙衣袖也不是刀劍,纏鬥既久,他的臉上、身上,已被劃出深淺不一的十幾道血痕。
他本以輕功見長,可無論如何騰挪,卻似總也擺不脫那雙衣袖的羈絆。
他深吸一口氣,身形一擰,錯步搶進。
一點紅一聲輕叱,衣袖如溪流般流轉。
尹正聲手腕陡地一麻,鐵尺脫手,被衣袖一捲,拋上了十餘丈外的樹梢。
溪流忽地止了,汗水迷朦的眼簾裡,一點紅俏麗的身影凝立不動。
他又深吸一口氣,陡地大喝一聲,雙腳一挫,雙拳一高一低,吐了個門戶。
一點紅臉色有些變了,似有些詫異,更有些氣惱。
她微一側身,一雙衣袖,又抖動起來。
“砰砰~~”
樹林的另一端,忽地騰起幾團硝煙。一點紅一個踉蹌,幾欲栽倒,卻終於還是站住了。
“活捉一點紅!”
硝煙瀰漫處,幾個聲音尖叫著,卻並無一人竄出。
一點紅鄙夷地看了尹正聲一眼,慢慢挺直了腰桿。
尹正聲卻似乎一下愣住了,呆呆地立在原處,一動也不動。
“轟!”
一團白霧,陡地在墳塋間炸開,倏忽間咫尺人影不辨。
“子藥裝好了,打,打,別讓一點紅跑了!”
“當心,莫傷了尹頭兒!”
“砰砰!砰砰!”
白霧很快散去,碧草青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