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席來到他身旁,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後,神情倨傲昂首道,“怎麼,你秦將之勇,便是勇在臨陣脫逃,桓猗那小子中了一箭後,帶著十萬秦人一齊回去挖金礦麼?”
此言一出,滿堂趙國公卿皆哈哈大笑起來,秦國定是被我趙國災星折騰得窮瘋了,才開始病急亂投醫,派這醜老頭來空口討城吧?
簡直是白日做夢,想得美!
但是,離秦前接到君王密信而獲悉煤一事的綱成君,聞言卻心中一跳,趙人…莫非聽到了什麼風聲,這是在故意套話?
正在他暗暗掩下心中驚疑,與郭開你來我往、唇舌相譏之時,笑得十分暢快的趙遷,回身重新跪坐於黑白斧紋席上後,突然也乜著眼睛看向綱成君道,語氣重新熱情起來,“綱成君,莫非你秦國此番果真挖到了許多金礦,也想來買我趙國春耕之菽種?若是如此,放心,寡人是十分大度之人,只要肯出錢,寡人定不會計較你方才之失禮無狀!”
綱成君細細思索一番,霎時把心中緊繃的弦鬆了下來,若這趙王,當真知曉秦國所挖之金是黑金,定不會這般輕描淡寫地將話題轉移到種子身上去,而是會百般試探尋煤之法,看來他們並不知實情。
但是,趙王眼下冷不丁提起種子,還有這個“也”字,倒十分耐人尋味吶
他立刻改變了主意,不再將話題繞回獻城之事,而是挪步離開鋪著蒲草的墊席間,甩袖冷哼一聲,
“哼,我秦國農耕發達,沃野千里,黍麥多產,豈需借用貴國之菽種?多謝趙王一番美意,但我大秦用不著!既然此番與趙王話不投機半句多,外臣自是不便繼續在貴地叨擾,這便回驛館取符節返秦”
說著,便假意拱手告辭,轉身就要走。
果然,郭開急忙伸臂攔住他,邊給殿上的趙遷使眼色,邊收起方才的倨傲之色,換成了笑眯眯的臉色,熱切道,
“我王今日雖拒絕了秦王的獻城要求,但仍有以秦為尊之心吶,怎敢讓綱成君空手而歸,繼而惹怒秦王?秦國農耕雖強,但我趙國沃野千里,亦是多產之地,去歲,我朝中農官精心培育出高產之菽種,畝產可達四鍾,實乃驚人之罕見吶!我王願以此為禮,贈送二十車給秦王,以表趙國無法獻城之歉意和尊秦之心,請綱成君萬萬要收下啊!”
趙遷也急忙下殿走來,熱情地拍了一把綱成君的瘦弱肩膀,笑道,“正是如此!此乃寡人惦記秦趙兩國同宗之情,又因未能獻城而愧疚,特想借此獻上一番心意,請綱成君一定要將此高產之種帶給秦王,以祈秦趙兩國今歲皆糧倉豐收!”
綱成君暗暗冷笑,面上卻轉怒為驚喜,驚喜道,“竟是畝產四鍾之種?!趙王竟願送與我秦國,真乃仁義之君吶!既然如此,外臣就不客氣了,請趙王命人速速送來驛館!唉,此番有菽種帶回咸陽,倒也能稍稍彌補我討城失利之過了…多謝趙王,外臣這便回驛館靜候佳音!”
說著,便急急告辭離開龍臺宮,待坐上馬車,才冷哼一聲,暗道,“呸!這任趙王和他那臣子,莫非都是傻子?還是說,他們將老夫當成了愚蠢之貨?前倨後恭,君臣搭臺唱戲,演技拙劣,一代不如一代!若真有畝產四鍾之菽種,趙國豈會上趕著送與我秦國?想必,是減產之劣種罷了不過,聽趙王話中之意,想必山東諸國之中,竟有蠢貨找他買了菽種?怪哉”
綱成君思來想去,覺得此事實在太過蹊蹺。
雖古人言:國之大事唯祀與戎。但實際上在農耕時代,每個國家真正最重要的頭等大事,是從播種到秋收的一系列農業活動,而農業活動中,最重要的環節包括留種和選種。
縱是遭受荒年無路可走,各國亦會選擇留下糧種春耕,轉而尋求借糧維持生存——除非災荒嚴重到連種子也顆粒無收,不然,絕不會有君王,會選擇向他國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