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秦國既有高產糧種,又有暴利之商道,國庫早無匱乏之憂,若再收取重稅,百姓豈能一如既往毫無怨言乎?諸位且看,列國見秦國因商君之重稅而強大,紛紛加重各色雜稅雜賦,以趙魏而言,明面上的三成稅賦實則要收足六成,與我秦國無甚差別,但諸侯不顧生民收取重稅,乃是用於享樂之道,後果何如?”
他舉起手盤點道,“秦國攻韓之時,許韓人以完好糧種,官兵百姓開門獻城,捉來韓王獻與我秦將;秦國攻魏之時,魏王仍在徵集糧食,百姓敢怒不敢言,與我秦君以麻布暗通款曲,只為擺脫昏君省下些口糧;秦國攻趙之時,北地因施粥而不費一兵一卒,盡得數十萬民心,司馬尚領兵與三國抗衡數月,中原趙地無一百姓前去襄助趙軍,豈不暗暗盼著趙王早些滅亡?而韓趙魏三國皆因重稅而國庫富足,君王公卿無不窮奢極欲之至,若他們肯少收些稅賦,讓百姓過幾年好日子,我秦國豈能以這點小恩小惠,便盡收三國民心?再者,王上方才已言明,我秦國並非要全然盡改商君之法,如今國已富,則須思慮民富之道”
話音未落,隗狀險些聽得暈了過去,嬴仲雍怒瞪雙眼大吼一聲“嬴政豎子,李斯誤國!”,便氣暈在宗室子弟肩頭。
君王眸光閃過一瞬幽邃,抬袖無奈揮了揮手,“帶下去命夏無且看看,老庶長年事已高,族中諸事繁雜,若氣出個好歹來,乃是寡人之過,不若讓他安生頤養天年!想來我嬴氏,也該選一位新的駟車庶長了。”
此言讓宗室眾人登時眼睛一亮,繼而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李斯悄悄瞥了一眼君王,又繼續道,“至於商道,好教諸位知曉,大秦僅今歲一月,便以奢美之澡豆牙刷牙粉,從齊楚燕三國手中掙來黃金三萬多斤,如此暴利富國之道,豈能因農業而廢之”
王綰正要再辯,卻見一相貌持重的中年宗室子弟已匍匐上前,大聲讚道,“李廷尉言之有理,王上英明,我秦國既有高產之糧,便無須再耗費更多人手於土地之上,如此一來,便可鬆綁商君經商之限制,讓更多商販前往列國兜售我秦國商品”
說著,他還面露興奮道,“如今我秦國除了澡豆牙刷牙粉,還有精鹽、鐵鍋鐵器、植物之油這等皆是高價暴利之物!王上,若能將經商禁令放開,臣亦願為國走商隊,將我秦國這等物資全換成糧食和黃金!”
宗室子弟暗暗罵了一句馬屁精,便紛紛調頭附和了這話,如今老庶長已昏迷,他們著實不敢跟君王對著瞪眼啊!
王綰瞳孔猛地一縮,果然,下一瞬便聽李信與王翦先後贊同此言,認為今日之秦國,早無須將重心只放在農業之上,若能農商通行,便能錢糧雙收,不甚美哉!
至於稅賦一事,王翦樂呵呵帶頭承諾了,無論王上將稅賦減至繼承,他爵位所帶的封地亦跟著減至幾成。
君王既然決心已定,封邑最大的宗室也表了態,再為這點利益隔岸看眾人爭辯下去,想來會惹來君心不悅,他向來是極識時務的,至於變不變商君之法,如何變,不是他該操心的事。
而這時才搞明白稅賦與封地利益掛鉤的桓猗,也急忙大聲表態道,“王上,臣也一樣!”
李信李牧亦跟著附和了此言。
如此一來,文臣便有些尷尬了,按理來說,宗室之封地是最多的,其次便是王翦這等屢屢為國立下大功的武將,文臣官職雖高,若無昌平君那等特殊超然的爵位,實則立功封爵的機會是比不上武將的。
眼看利益受損最大的兩個群體都改了口風,有些文臣也稀裡糊塗跟著附和了起來。
王綰與隗狀對視一眼,二人乃老秦人出身,先祖又為秦國立過大功,如今這滿朝文臣之中,他們的封地是最大的
但大勢已去,眼看殿中附和之人越來越多,二人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