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道,“原來是陳穀子前輩,扶蘇失敬了!我父正是當今秦王,還請前輩隨扶蘇前來”
說著,他就帶著阿弟阿妹們將麥穗倒入麻袋,把竹筐還給秦吏後,這才帶著陳谷往道旁而去。
陳谷原以為護衛軍在此,秦王子嗣在此,秦王亦必定在此。
哪知走近一看,抱著一名可愛孩童的男子,面若好女,氣質溫和,身穿月白錦袍——樣樣都跟他想象中的秦王不一樣啊!
他不由狐疑地頓下了腳步,面若好女也罷,秦王長得好看些也無妨,但野心勃勃想吞併諸侯一統天下的秦王,絕不該出現這等閒雲野鶴之溫和神態再者列國之中,秦人以尚黑獨樹一幟,黑白乃世間最決絕對立之色,喜黑之人想來並不喜白,秦王怎會穿白色衣衫?
陳谷不知曉,他滿臉疑惑打量張良之時,對方懷中的明赫亦滿臉疑惑地打量著他。
這位老者一看便是農人出身,但他每回與父王前往農田觀看之時,皆不會有老農會上前靠近他們,秦人向來是極內斂的呀
這時,扶蘇拿出驗傳,對張良道,“太傅,這位前輩乃農家掌門,此番想來咸陽拜見我父王。”
張良原本見老農一臉懷疑看著自己,頗有幾分莫名,聞言倒立刻懂了,他若是農家掌門,想來跟著扶蘇前來是想求見王上,哪知本該玄衣纁裳的王上不在,反倒是自己這白衣之人在此
在張良與陳谷寒暄之時,明赫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農家,農家來秦國了,他們肯定有辦法解決割麥之事的!
很快,張良便帶著孩子們打道回宮,將陳谷入秦一事稟告君王,再命人帶陳谷進了章臺宮,明赫則順勢賴在了父王身旁,他要留下來給父王當幫手,把農家留下來!
大殿之上,看著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輕秦王,陳谷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是也,對方的容貌之盛雖遠勝他想象,但任這年輕人笑得再和煦,他劍眉鳳目間隱現的龍躍九天之氣勢,舉手投足隱藏的睥睨天下之威嚴,才是以七國為烽臺、以六合為一家的秦王該有的赫赫尊容!
他行禮拜道,“農家第三十一代掌門陳谷,幸得潁川陳平縣令之推薦,前來拜見秦王!”
嬴政大步急急下殿,來到陳谷身旁,毫不介懷他滿身沾滿汙泥的衣衫,親手將他扶起身,面帶喜色道,
“聽聞陳穀子入秦,寡人喜不自勝,此乃我大秦萬民之福也!當年,陳相子離儒門入農門拜許行子為師,未料百年來,將農家之道延續下來的正是陳氏一族,先生與祖輩心性之堅韌,一心造福萬民之景行,令寡人敬仰萬分!”
陳氏對農家而言稱得上續命之恩,畢竟,連許行的後人都不肯再在田間吃苦,是陳氏一族憑著“農耕之道可助萬民”的執念,硬生生勒令後世兒孫必須堅守農道,絕不可叛出師門。
嬴政此言,讓帶著門人在楚國東躲西藏、惶惶入喪家之犬多年的陳谷,險些當場落下淚來——世間,竟有人還記得他陳氏的功勞,竟有人第一回 在他面前,提起陳氏的功勞!
而此人,竟是秦王!
許是這突如其來的認可,讓他心頭被衝擊得有些脆弱,陳谷忍不住抬首哽咽道,“不過是些不堪一提的陳年舊事罷了,秦王竟還記得不怕秦王笑話,當日祖師許行子收弟子數十人,數百年後的今日,農家門人亦不過區區數十人,陳氏不才,將農家變成區區不入流之小道,著實有負祖師啊”
當初楚莊王在位之時,農家弟子達上千人,楚國國力驟然大增,乃因糧食產量大增,可惜啊!
嬴政看著面前被風吹日曬得佈滿皺紋的老人,臉上佈滿了時過境遷的哀傷,遂認真寬慰道,“陳穀子何須妄自菲薄?陳相子乃大儒門生,若肯前往列國求官,求得千鍾之年俸自不在話下,但他深知農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