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宗族勢力最為強大,屈景昭三族如今更與君王分權而治,楚王此改耕昏計,若無三族附和絕不會順利施行。
但這個中隱情,他必須讓楚王自己說出來——而秦國,只需扮演受害者角色,進行最後的正義追責。
雖然他知曉,正是楚王這昏招,才給了苗不嚭以流言煽動楚人的機會,進而逼得項燕無奈率主力大軍投降的。
實則,比起秦軍持久攻伐導致的傷亡與糧草損失,王翦應諾以糧食從楚人手中換麥杆、引來攻楚進城加快,算下來,秦國倒還減少了幾分損失——麥杆曬乾,便是冬日上好的草料。
而他這話一出,楚王立刻抬起哭腫的淚眼委委屈屈看向嬴政,秦國欺人太甚,你們若不搶楚國城池土地,又何須為那些賤民耗費糧食?
可他不敢表現出半分怨氣,只得急切辯解道,“外臣冤枉啊,還請秦王明鑑!此計並非外臣所願,乃是令尹昭讓再三勸外臣下詔施行的正因如此,我楚國去歲秋收之稅賦,足足減產了九成之多嗚嗚嗚,還請秦王為外臣做主啊”
說著,他便扭頭惡狠狠瞪向昭讓,當日自己若是知曉,改一兩尺之莊稼間距為半尺,會讓楚國糧食減產如此之多,是定不會同意這破主意的。
減產的可是官田之糧,是進楚國國庫的稅賦啊!
若放在往日,楚王是不敢瞪昭讓的,他藉助三族之力而殺兄即位,飽受宗室權臣制掣之苦,面對三族之人少不得要客氣幾分。
但今日身在咸陽章臺宮中,殿上有威儀赫赫的秦王在,他忽然就升起了幾分膽氣,似乎秦王真會為他做主似的
昭讓也是個油滑的,聽了楚王這話急忙哭喪著臉道,“秦王請勿聽信我王一面之詞,外臣亦是冤枉的啊!外臣根本不懂農耕之道,不過是隨口一說,哪知我王偏偏就信了”
楚王正要反駁,卻聽昭讓又激動道,“對了秦王,外臣要揭發屈氏與景氏!他們早就知曉田壟不可為半尺之距,卻閉口不提醒外臣與我王,這才為秦國釀成如此大禍,還請秦王嚴懲吶”
禍水東引,誰不會啊!
而自認為並無半分過錯的景初,立刻就跟昭讓針尖麥芒地對質起來。
秦國大臣們面面相覷,這楚王與昭讓皆是全然不通農耕之事,竟一個敢提改田壟間距為半尺,一個敢真下詔讓官田按此建議耕種?
再有,這屈景二族依賴王權而生,既早知此事不妥,竟為了排擠昭氏而假作不知,實在可笑。
要知道,減產的雖是官田,但當饑荒在楚國大面積蔓延之時,宗室們未受影響的封地,必會成為饑民唯一的覓食目的地,在求生欲的支配下,饑民們必會冒著被宗室軍隊殺死的風險,接連不斷地湧入封地搶奪糧食。
如此一來,宗室又豈能獨善其身?
秦國大臣們著實難以理解,楚國這幫君臣宗室,究竟在想些甚?
嬴政眸光幽深掃視著他們,終於開口給楚國減產之事下了定論,
“如此看來,此事並非楚王一人之過,昭氏景氏二族,亦當以同罪視之,可寡人向來以仁政治國,著實不忍怪罪諸位”
說著,他狀似無意瞥了李斯一眼。
李斯立刻心領神會,上前義正嚴詞道,“王上不可啊!我大秦自商君變法以來,凡事皆依法而行,依律而判,既然是楚國君臣致使我秦國損耗糧食,便該按秦律處置他們,臣以為萬不可開此先例啊”
韓非跟著出列附和道,“王上,臣認為李廷尉所言極是,大秦以法為繩,而繩絕不可撓曲啊!所謂壹刑者,刑無等級貴賤之分,自卿相、將軍以至大夫、庶人,有犯禁亂法者,皆不可赦!”(1)
“楚王與楚國宗室諸人因蠢、因惡,而行亂政害農之道,若無秦國及時接手楚地,真不知今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