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的景象,卻絲毫不打擾那些富紳大戶們朱門之內歌舞飲宴的雅興。
那年中秋,我為了兩隻雞蛋和幾張雜糧煎餅,殺光了在壽五樓喝酒的太尉府刀客。
看著那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的屍體,我輕輕揮手甩掉草薙上的血漬,然後轉身慢慢收劍回鞘,順手端起桌上還沒喝完的酒碗,將殘酒一飲而盡。
掌櫃。
我趴在櫃檯,對著蹲在裡面縮成一團的掌櫃輕聲問道。
大……大俠饒命。
沒有人要你的命,掌櫃,站起來說話。
他抱著頭站起來,身體抖得好像寒風中的樹葉。
生意怎麼樣?
雖……雖不及往年,但比起那些災民,尚可維生……
我從在那些刀客身上摸出來的錢袋裡掏出兩錠銀子,把剩下的銀兩連同錢袋一起扔到櫃檯上。
這是那些人的酒錢。我用劍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謝……謝大俠。掌櫃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櫃檯上鼓鼓的錢袋上,卻遲遲不敢動手去取。
我隨手捏過桌上一隻還溫熱的雞腿叼在嘴裡,在大批官兵還沒趕到之前離開了酒樓。
飛身躍出酒樓的那一刻,想起師傅曾說過的想要開家客棧的心願。
回頭瞥了一眼那酒樓高大闊氣的門樓牌面,忽然萌生出想要開家客棧過安穩日子的心念。
離開歸德府的時候,我對那個要僱我去殺人的農人說:
算你走運,僅用了兩隻雞蛋和幾張煎餅就報了你妻兒的仇,這世上有多少人有仇不能報?
有些東西丟了就再拿不回來,不如珍惜現在擁有的。要知道,以後如果再想買誰的命,絕對不會是這個價錢。
他很知足,千恩萬謝地將我送到關口。
我問他以後什麼打算。
活下去,去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希望能闖出個名堂。他回答。
我眯起眼睛,陽光在我們頭頂一縷一縷地晃動,撫過他黝黑的臉,還有他面頰上那群刀客留下的十字傷疤。
很難想象一個親眼看著自己妻兒被強人所害的男人是靠什麼樣意志活到現在的。
遇到過很多人,大多已經沒什麼印象。
但那張有著十字傷疤的黝黑麵孔卻記得特別清楚。
他鼻翼兩邊深長的紋路,溝壑一般一直遷延到嘴角。
命相書裡說,臉上看得到這條線的人,有能夠承擔痛苦和隱忍堅毅的性格。
……
如果你不是覺得自己足夠強大,那最好還是多做些與人有益無害的事情。
這不是什麼高臺教化,我也無意多做些什麼勸人向善的言辭。
我只是覺得這樣會讓自己活得容易一些。
人命的脆弱,自不用多說。
許多人都可以殺你或者幫你,他們隨時都可以這麼做,只是需要一個理由。
如果真是這樣,你願意給人一個幫你的理由還是殺你的理由呢?
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君王不仁,以黎民為芻狗。
其實只要擁有足夠的力量、權勢,無論什麼人都可以把別人當作芻狗的。
比如那天的饑荒,那些在饑荒中被老天收了性命的庶民。
比如那些太尉府的刀客。
姦淫那農人之妻的時候,他們以她的兒子相要挾,把她當作物件一樣盡情玩弄,最後不但殺了她的兒子,又將那女人凌辱致死。
他們幾曾想過自己會死在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劍客手上。
十三條人命,被一把劍同兩隻雞蛋和幾張煎餅畫上了等號。
究竟是誰不仁?誰又作了誰的芻狗?
世上本無事,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