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找這家看病麼?現下家裡沒人,衛大夫一早便出去了。方才李枝街佟家的媳婦難產,請了衛婆婆過去幫忙。”
酈琛道:“衛婆婆?”隨即會意是寧慕鵲化名。問道:“大夫哪裡去了?那婦人道:“倒不曉得往哪裡去,想是有人病了叫去?他娘子必知道,你晚上再來問問。” 酈琛一驚,道:“這大夫成親了麼?”那婦人笑道:“自然是成過親的,小姑娘都有三歲了。今天有百戲班子來,他娘子抱了女兒去看戲,大約過了掌燈時侯才回來罷。”
酈琛謝過了那婦人,走出巷來,心道:“琬兒是前年二月裡生的,現在是三歲。她倒好算是牧謙的女兒,可是哪裡又來了一個娘子?”心煩意亂,恨不能立時便去捉著簡淇問一個明白。走出了幾步,忽地想起一事,心道:“那日我跟他說,是正常的男子,便當去娶妻,難道……難道他便真的……”
他心神不寧,信步走去,不知不覺地便到了正街上,見人來人往,煞是熱鬧。忽地自旁邊一座茶樓裡,飄出一縷歌聲,落在耳裡,明明白白一字不漏,唱的是:“自別後,風亭月榭孤歡聚。剛斷腸,惹得離情苦。”喉清嗓嫩,聞之令人銷魂。
酈琛聽見了這兩句詞,身不由己地便向那茶樓裡走去。上得樓來,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穿得齊齊整整,頭上戴了一朵細絹扎的紅石榴花兒,正在那裡唱曲。酈琛四下一望,見不遠處便有一張空桌,走了過去,剛剛坐下,便聽“砰”地一聲,那小姑娘面前的茶客拍了下桌子,道:“好好的大正月裡,唱甚麼哭喪調兒?”
那小姑娘方自唱到“勸人不如歸去”一句,吃了這一嚇,呆在那裡。她身後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趕緊上來陪笑道:“大爺說得是,轉眼便是上元佳節,原該唱個熱鬧團圓的才是。”一邊說,一邊向那小姑娘做眼色。那小姑娘卻似是嚇得呆了,愣愣地站在那裡,只不出聲。那少年推她道:“阿元,你唱一個《臨江仙》罷。”
那小姑娘阿元被她哥哥推了兩下,方才開口唱道:“欲近上元人意好,月如人意團圓……”一個“圓”字尚未唱完,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那茶客大怒,望她肩頭一推,道:“你快離得我遠遠的。好沒來由,平白招惹了晦氣。” 阿元踉蹌了一下,險些坐倒,抽抽噎噎,哭得更厲害了。那少年忙不迭地作揖打躬,連賠不是,一面又給他妹妹擦眼淚。那茶客又要相罵,酈琛便向阿元招了招手,道:“你過來罷,唱方才那個曲子給我聽。”
那少年慌忙答應了一聲,拉著他妹妹走了過來。方打了個照面,酈琛便覺得這兄妹兩個頗為眼熟,似乎便在哪裡見過。正尋思間,阿元“啊”了一聲,指著他道:“你……你是那個……”
酈琛恍然大悟,道:“你們是……是琬兒的哥哥姐姐。——你們的爹孃呢?”阿元道:“爹爹媽媽被人……被官老爺捉去了。”小嘴一扁,又哭了出來。
那少年目不轉睛地看著酈琛,忽然道:“你到底是甚麼人?”酈琛不料他突然有此一問,未即答言,那少年緊接著又道:“你是強盜麼?”酈琛一呆,道:“不是!”那少年道:“那你那玉佩是哪裡來的?為甚麼爹爹拿去當鋪,人家便說他是賊,拿了起來?”
酈琛心念疾轉,道:“那塊玉佩是我家家傳的,不是甚麼盜贓。甚麼人來拿了你爹爹、媽媽?”那少年道:“上年年底,爹爹拿你給的那塊玉佩去當了,換些錢來買屠蘇酒和年餺飥。過了沒兩日,便有官兵上門來,說那塊玉是賊贓,要他們招供出賊首在哪裡。爹爹說是你給的,他們便來追問你的去處,爹爹說不知道,他們卻說甚麼也不信,不由分說,把爹爹、媽媽都套了去。到現下有半個多月,也不肯放出來。” 說著眼圈便紅了,卻不肯當著人落淚,只死命地咬著嘴唇。
酈琛心下雪亮,甚麼盜賊云云,實是在追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