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向門口看去,只見一個四十來歲、面有病容的男人走了出來。這人瘦得出奇,倚在門邊,似乎風一吹便要倒。那楊員外笑道:“許秀才,我只再問你一句,你那些舊書,五十兩銀子賣我不賣?”那許秀才許翰良搖頭道:“我早答了你幾遍啦,我活著一日,一千兩銀子一本也不賣;死了也要帶到棺材裡去。你想要買了這些書去,早早死了心罷。”他說話時喉間嘶嘶有聲,連咳帶喘,只說了這幾句話,便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那楊員外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你前年欠下的我五十兩銀子,這便還來罷!”許翰良面現茫然之色,道:“我幾時欠了你家銀子?”楊員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契,揚了一揚,道:“白紙黑字,還想賴賬不成?喏,這裡寫著日子,便是今天到期,銀子在哪裡?”向旁邊那兩個差撥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便高聲道:“許翰良,欠債還錢,天公地道,還不出錢來,便拿了東西去准折。”
許翰良又驚又氣,撫著胸口喘了一陣,只道:“青天白日,哪裡有這樣的事!”那十幾人早一擁而上,翻箱倒櫃,一面亂哄哄地叫道:“沒有銀子,這屋裡可有甚麼值錢東西?”許仲叫道:“不許你們動我家的物事!”衝上去擋在那些人面前,卻哪裡擋得了,眼見箱籠櫥櫃紛紛被人開啟,又氣又急,哇地哭了出來。許翰良道:“你們……還有天理王法麼?”
酈琛將這情形看在眼裡,心道:“分明是這許家不肯賣書,那姓楊便勾結了這幾個官丁來強奪——這些人根本便是強盜,哪裡還同你講天理王法?”也不出手,要看接下去怎樣。
忽聽許翰良大叫一聲,撲在一口舊藤箱上,死死扳住箱蓋不放,叫道:“要書,先要了我命去!”那楊員外笑嘻嘻地道:“許秀才這是說的哪裡話?你的命咱們要來作甚?倒是這幾部舊書,還能抵得幾個錢。”幾個人上去要開那箱子,那許翰良只不放手,爭奪不下,一人上來便掰他手,喀地一聲,竟將他手指生生扳斷了一根。許翰良大叫一聲,登時痛暈了過去。
許仲哭道:“爹爹!爹爹!都是我不好,不該拿了那書去書坊裡……”握拳去敲那開箱子的人,只是人小力薄,被人大力一推,便跌在地下,又重重地踢了一腳。
眾人七手八腳,將許翰良掀在一邊,開啟那口舊藤箱。那楊員外忙來看視,一面翻點,一面口裡數道:“《稱讚淨土佛攝受經》一部,《阿彌陀鼓音聲王陀羅尼經》一部,《毘摩羅詰經》三部……不錯,不錯,十一冊書都在這裡了。” 眾人笑道:“恭喜老爺,此番回去,修行又好進益了。” 楊員外將那口舊藤箱牢牢護在懷裡,笑道:“全勞兩位節級大人幫忙。”一行人便向院門走來。
酈琛見他們出了門,那楊員外手捧藤箱走在頭裡,心道:“是時候啦。”上前一步,劈手揪住了那楊員外的衣襟,一指點在他“期門穴”上,輕輕巧巧,將那口藤箱奪了過來。那楊員外大驚失色,顧不得半身痠麻,高聲叫道:“來人,他搶我書去了……”早有幾人揎拳擄袖地過來,酈琛抽出長劍,劃了個圈子,將那幾人都迫了開去,笑道:“楊員外,你前天向我借了一千兩金子,一千兩銀子,還不出銀子,便拿了你這書來准折。”
那兩名差撥叫道:“好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這裡放肆!”抽出腰刀,一前一後砍將上來。酈琛哪裡將這些人放在眼裡,左手抱了藤箱,右手持劍挺出。只聽得當啷一聲脆響,兩柄刀一齊跌落。原來他一劍分刺兩人手腕,雖有先後之別,然而劍勢奇快,兩刀幾乎便是同時落地。
那兩人見勢不好,顧不及拾起兵刃,轉身跌跌撞撞地逃了開去。酈琛也不追趕,回身向那楊員外一干人揚起劍來,叫道:“還有誰要上來?”他劍上映著太陽光芒一閃,耀眼生花。眾人如夢初醒,撒足便奔,頃刻間便逃得影蹤不見。
酈琛見他們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