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離破碎的屍體,聽不到撕心裂肺的慘叫,感受不到殺場上令人發狂的窒息。
但是今天,他們再也享受不到以往的特權,他們必須和銀甲武士混編成登陸作戰兵團,奮戰在戰爭的火線上,近距離瞄準面前的敵人發射魔法攻擊。他們不得不忍受面前的敵人粉身碎骨時的慘狀,不得不直面自己的魔法所造成的所有悲劇。
今天的神族,武士們仍然身穿著彷彿太陽之子一般莊嚴肅穆的裝甲,手持著金光四射的華麗武器。他們的胸膛仍然高高挺起,身後的披風隨著晨風傲慢而瀟灑的飄舞飛動。他們的獨角獸雄壯而俊美,金色獨角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整座浮雲,彷彿一片金色的稻田。他們的騎兵手持著軍旗和長矛,傲岸而冷漠。他們的牧師白袍飄舞,神態莊嚴,彷彿出塵的群仙,他們的法師青羅袍褂,藍帽如雲,猶如夜色中飄忽來去的魁影。
金色的鷹群宛如漫天金秋時節在空中飄舞的落葉,在回頭山脈上下飛舞,鷹身上的法師目無表情地注視著浮雲之都和鐵壁四城,沒有人能夠從他們宛如被凍結了般的表情上讀出他們任何的心情。
但是他們的眼睛中閃爍著搖擺不定的不安,也有著彷徨無助的憂鬱,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回頭山脈上瀰漫著殺氣,一股隨時都可以攫命攝魂的恐怖氣息,這是他們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等他們再近一點。」浮雲之都和鐵壁四城的聯軍長官們這樣對屬下們說著。但是他們和屬下們的心情一樣焦急而熱切。這些讓他們嚐盡生離死別的侵略者和他們的距離比昨天要近得多,近得如在眼前。
酸澀而刺耳的拉動弓弦的聲音在回頭山脈所有殘存的碉堡要塞中咯吱吱地作響。每一個握著弓箭的戰士不用長官的命令,已經不由自主地講弓弦拉得猶如滿月,不但弓弦在他們的手上瑟瑟作響,連和弓弦相連的弓身也發出了一片焦躁不安的噪音。戰士們拉緊弓弦的手指被弓弦割出了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一滴滴鮮血無聲地沿著弓弦滑動,他們手掌不可抑制地顫抖著,化成令人窒息的鐵青色。但是他們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痛楚,彷彿木雕泥塑一樣神色木然地瞪視著向他們緩緩接近的敵人。每一個戰士的眼中都瀰漫著濃烈的赤紅色,好像要滴出鮮血。沒有人做出咬牙切齒的神態,但是每個戰士給人的感覺,就彷彿即將擇人而噬的野獸,令人不寒而慄。
戰爭的氣息隨著浮雲朝著浮雲之都的緩緩接近而越來越濃烈,抵抗者們已經依稀可以看到神族戰士們潔白而英俊的面孔。而神族侵略者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抵抗者們赤紅如血的仇恨目光。但是雙方的指揮官們都沒有下達攻擊的命令,他們彷彿互相在等待著對方首先將這臺已經繃緊的戰爭絞盤啟動。
一聲淒厲的鷹啼猝然間在浮雲之都上空響起。一道青色的身影驚叫著從一隻剛剛飛掠過浮雲之都緩坡的白日金羽鷹的背上直挺挺地摔落下來。那是一個剛剛被混編入白日金羽鷹作戰部隊的新兵法師,因為不適應騎鷹時的顛簸震動,一個不慎,從鷹背上摔下來。
眼看他就要在浮雲之都的緩坡上粉身碎骨,但是身在半空的他忽然唸誦起一種奇異的法咒,隨著法咒聲的響起,一片奇異的彩翼蝴蝶忽然間在他的魔法師袍上湧現出來,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和背後,將他猛烈下墜的勢頭猛然減緩了下來,令他可以完好無損地落在浮雲之都之前。
險死還生的年輕法師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轉過身來,面對著緩緩朝著浮雲之都緩坡接近的浮雲焦急地揮舞著雙手,大聲地呼救。神族的戰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人人都顯得不知所措。
一隻長箭帶著呼嘯的風聲從浮雲之都一處碉堡的視窗飛射而來,準確而狠辣地穿透了這位年輕法師的咽喉,令他淒厲的呼救聲嘎然而止。一股血箭從他的咽喉激射而出,在空中綻開了一朵清晰而妖豔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