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路口,他差點被一輛大客車撞上。汽車在他身邊嘎然而止,司機伸出頭向他大聲喊叫著:
“喂,小傢伙,別到處亂跑!”
文星卻扭頭跑了,還向那人擺了擺手,他此時竟成了十分禮貌的人。
動物園裡太好玩了,比他見過的畫冊真實得多。各種各樣的動物吸引了文星所有的好奇心。他又跳又叫,還一個勁地拍著手笑── 他的樣子比動物更讓人好笑。猴子是調皮鬼,笨拙的大狗熊,色彩斑斕的斑馬……當孔雀展開它美麗的羽毛時,他簡直看呆了。“啊,世上竟有這麼美麗的衣裳!”水中也是動物的王國。他們無憂無慮戲水的樣子就像身處在大自然,而不像禁錮在人類的視線裡。
動物園裡長滿了巨大的榕樹,它們龐大的身軀把文星心中關於樹的概念全都推翻了。他驚奇地望著這些樹,對它運用自己有限的想象力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描述。
這一次的動物園之行永遠地留在了他的記憶之中。
過了一段日子,文德林決定讓文星去上學。但沒過幾天,他便成為老師的“心病”。他聽不懂他們的講話,看不慣他們那副嬌聲嗲氣的樣子,認為那完全是另外一種人生。當然,他與他們也就沒有友誼。所有的學生都嘲笑他,拿一些聽不懂的話來奚落他,他莫名其妙,他們卻在哈哈大笑。他終於聽懂了幾句,他們罵他是粗野的鄉巴佬,是笨豬,因為他不能完成那些在他們看來很簡單的作業。他感到委屈極了,就向父親抗議說不再去上學,父親不答應,他就開始逃課。父親不能老盯著他,就讓一個同事的父親──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頭兒監管他。小傢伙倔得很,老人苦口婆心的勸說沒有用,只得緊緊地跟著他。文星越來越討厭上學,到後來,當老頭兒把文星送往學校返回家時,卻發現文星早就在恭候他了,老人只得搖頭作罷。
父親只得讓文星退學。他不願呆在家裡,走出家門後就成為小人國裡的災難。文德林被找上門的同事弄得很尷尬,他發怒了,把文星關在了家中。一個人呆在屋裡真難受啊!文星急得像瘋狗一樣在屋內亂轉。他想逃出來,但屋子封閉得太好了,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
第二天,文星乾脆放棄了逃出去的念頭,尋找能玩的東西。他找到了一些彈殼,他把它們擺來擺去,想像著士兵怎樣用它來擊倒敵人。
有時候,他漫無目的地瞧著窗外,像一尊雕像。遠山如黛,屹立在好像並不遠的地方,甲殼蟲般的汽車在山間的公路上徐徐前進,彷彿一隻螞蟻爬行在大樹上。他的目光隨著汽車而動,終於,汽車不見了,他也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一週過去了,文星幾乎天天被鎖在家裡。
被苦悶的生活壓制下的思念抬頭了,陌生的一切把思念變得越來越強烈。他想念祖母,想念哥哥,想念那個貧窮世界裡的一切,儘管他害怕貧窮就像逃避瘟疫,而這兒的一切就是天堂。他需要保留著他生命印記的故鄉的氛圍,因為他早已習慣了那裡的一切,故鄉才是他真正的心靈港灣,這兒奢華的一切與他又有什麼相干?
繼母的變化讓文星吃驚。他剛來這兒時,繼母很高興。她給文星買好吃的東西,給他買漂亮的衣服,目的是讓他叫“媽媽”。文星照著做了,她表現得很興奮。但很快她就對文星失去了興趣,因為她發現文星永遠也不能成為自己真正的兒子。她變得冷淡起來,儘管她再堅持下去文星就會為她的愛感動──他其實是別無選擇的。
文星終於反抗父親的制裁與壓迫了。他爬上窗臺,伸長了脖子看下面,想找到讓他脫離樊籠的什麼東西。排水管太不牢固,那是不能幫助他到達地面的。
“得找一根結實的繩子,抓住它一點一點地往下降,最後就能到地上。”他終於找到了答案。
文星找來一些繩子,試它們的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