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聲裡,南風緩緩將新娘的蓋頭挑起。烏髮挽作飛天髻,面上一雙逐煙眉。額間一點桃花鈿,一抹濃紅伴臉斜,她抬起頭來,目光流轉,紅唇勾起萬千風情,塗著鮮紅蔻丹的素白玉手徐徐抬起,衣袖滑落,露出腕子上孤零零的一隻細金鐲:「三郎……」
妝妃。
「你還認得我?」她撫著南風的臉喃喃問,像是怕口氣再重些,眼前的人就要被吹走了。
小書生愣愣地點頭,體貼地執著她的手要將她扶起。她卻一意昂著頭,不肯將目光從他臉上挪走分毫:「你要娶我?」
這話問得奇怪,一室嘈雜陡然寂靜,南風一時不知所措,吶吶答道:「是啊……這不都拜堂了嗎?」
妝妃的眼睛濕了,滿頭珠翠光華灼灼,映著一張神色複雜的臉,再三重複:「你當真娶的是我?」
「當真。」他道,卻是滿臉鄭重。
「從前,你看的總不是我。」她紅著眼睛將一張紅唇勾起,嘴角卻在顫抖,一時,悲喜交加,唯有飛身撲進南風懷裡:「我終於找到你了。」兩行清淚劃下,滴落在南風肩頭。
小書生驚愕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是誰先喝了聲彩,叫好聲轟然而起。大庭廣眾之下,一貫羞怯的南風抱著他的新娘,一手拍著她的背,百般溫柔安撫:「好了,別哭了,把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兩情依依。
「真好。」角落裡的桑陌喟然感嘆。
空華笑而不語。
桑陌續道:「你圓了她一個夢。」
他伸手拍了拍前面那位陌生來客的肩,那人應聲回頭,艷鬼一言不發,一雙尖尖利爪迅即刺進他的雙眼。出手不過轉瞬之間,卻不見血花飛濺。空華沉默地看著,桑陌手裡正抓著個紙人,真人般高矮,頭上寥寥抹了幾筆濃墨算作是頭髮,穿著綠色的紙衣,臉部已經被撕破。
「我從不信你有好心。」揮手甩開紙人,艷鬼盯著他墨色的眼瞳冷聲道:「你從未忘記過刑天。」
楚則昀也好,空華也好,叫什麼名字並沒有差別,為人行事始終都是那麼陰狠:「在街上,你不是為了等我,而是在看他,又怕被她察覺,所以只得遠遠等在巷口。」
空華不見慍怒,只平聲道:「她把刑天藏得很好,我幾番派了夜鴉去找,只聞見刑天的氣息,卻探不到實物。不過你每次見完她,身上的殺氣就會更濃一些。」
「後來,我帶著小貓一起去的時候,想必你和她都談妥了?小貓的作用不過是為你再確定一次,你做事總是謹慎得很。」桑陌挑眉道。
空華點頭:「鬼眾中,童鬼的感知最敏銳。見過她以後,小貓很害怕。看來,刑天一直在她身上。」
「經由我找到她,她不肯屈服。你便打探她的過往,尋找她的命門。而剛好,她最想要的東西也近在眼前。一物換一物,也算是樁公平的買賣。」
艷鬼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像是在說一樁與己無關的事。日日纏在身邊,以噬心相脅,又逼他將過往一一敘述,靳家的長槍、小貓、甚至是一碟碟核桃,這般軟磨硬泡,看似是團團圍著他轉。目的不過是為了卸下他的心房,蒙上他的眼,從他的過往裡探查旁人的故去:「你還是一樣精明得可怕。」
「你也不差。」空華鬆開了握著桑陌的手,後退半步,隔著人群看著堂中相擁的兩人,「這綢子的顏色果然太紅了。」
自以為天衣無fèng,可惜在細微處大意了。
「更早。」艷鬼吊起眉梢,洋洋得意地笑著,青白的臉色在滿堂喜紅的掩映下居然看起來也有了幾分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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