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謂喚著祖父。「世方大哥不願娶我就算了——」
「婚事改由我承接。」
董世欽淡漠的一句,就聚攏了在場的幾十對眼睛。
他既沒有繼續表態,也不曾觀望一下眾人,逕自優雅地享用美食珍饌。老半天後,才雍容氣派地擱下碗筷,隨意地微微掠手,下人們立刻俐落上前收拾。
待他以白巾拭妥嘴角,精銳的鷹眼才霍然上調,瞪得眾人驀然心驚。
喜棠更是好奇。她先前被他兇悍的氣勢盯得不敢窺他,這一細細觀察,才發現這董世欽真有意思。他和他大哥都剪著時髦的短髮,也都長袍馬褂,可董世欽就是有股說不出的奇異魅力,讓人覺得他是個歐洲紳士,只不過外頭覆著中國的包裝而已。連用膳,都像在吃西餐。
「就這麼說定了。」
他的結論,同他的白巾一道淡淡擱下,全場呆怔。唯獨老太爺,微有不悅地吞吐雲煙,眯眼審度。
「太爺既然希望藉孫子孫女們的聯姻,來改善兩家僵持已久的交情。那麼,誰來負責嫁娶都沒有關係吧。」他冷道。
這個董世欽!喜棠真想替他鼓掌喝采。他真是老奸,不但識破太爺的詭計,還輕輕巧巧地堵死太爺的路,拿太爺的說辭來對付他自己。
聯姻根本只是藉口,太爺真正想要的,是董世方長子的名分。
行二的世欽,就算娶了他的孫女且生了兒子,仍然算不得長房老大,有什麼用?
不愧是一代梟雄,佩服佩服。可是咧,她生性淡泊得很,又懶散透頂,這麼認真而剛烈的古董鐵漢,還是留給其他識貨的女傑享用吧。
「瑪法,您真是的,老愛作戲,胡開玩笑。您平日嚇唬我們倒也罷了,可是別這麼嚇唬客人呀,人家會當真的。」喜棠甜甜地嗲聲埋怨,製造臺階。
「就、就是埃」別房的姊妹們連忙順勢呼應。
「原來如此。」董世方霍然舒坦下來,連鼻上眼鏡也舒滑下來。「太爺只是說著玩的……」
「放肆!太爺豈是那種輕佻之人?」
董世欽這一威武低斥,再度弄擰了氣氛。喜棠暗暗縮頭縮腦,偷做鬼臉。看來這傢伙是有意要和太爺槓上,絕不跟太爺的陰謀妥協。
「太爺既然有意藉聯姻拉攏兩家關係,做小輩的照辦就是,怎可用玩笑話來汙辱太爺的用心良苦?」
哇,這頂大帽子一扣,太爺根本下不了臺,只能硬著頭皮撐到底。
「晚輩在太爺面前失禮了。」董世欽起身鄭重致歉,威風八面。「我代大哥向您賠罪。方才他指稱您是說著玩的,太過冒犯,還請太爺見諒,勿跟小輩們一般見識。我們日後必定更謹言慎行,不敢再犯。」
太爺滿肚子窩囊,卻只能猛吸菸袋。他的計謀非但沒施展開來,還反過來被箝制在董世欽的佈局裡。這小子,著實不可愛!
「迎娶之事,晚輩自會盡快處理,不使太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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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棠猝地被他調過來的鷹眼懾到,烏雲籠罩。
「今後就請你多多指教。」他非常非常地有禮貌,狠狠吟道。
「啊!」她這才搞懂。「新郎換人了,可我還是得嫁去和番?!」
番人變臉。
完蛋!呃……她、她現在捂嘴,好像有點來不及呵……
「三天後,勞你大駕,準備昭君出塞吧。」
☆☆☆
番婆深覺不妥,便邀番人隔日下午水閣小聚,假賞荷之名,進行談和。
可喜棠左等右等一下午,太陽都快掉到屋簷底下,還不見董世欽人影。明明已經差人知會過他了呀,怎麼會這樣?
「說不定人家還在氣頭上。」隨侍在側的釧兒朝自己搖扇乘涼,順便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