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將那藤箱放在地下,開啟了箱蓋,一部書封皮上《毘摩羅詰經》幾個字赫然映入眼簾。他心中怦怦直跳,找出了那第三卷書來一翻,果然比關不憂那部書多出了十來頁,一時喜不自禁。
正要將書揣入懷中,忽聽得背後風聲,有甚麼傢伙照著他後腦敲了上來。酈琛向旁一讓躲過,回頭便見那孩子許仲手持了一根粗大的木柴,夾頭夾腦地向自己打來,一面叫道:“放下了我爹爹的書!”酈琛眼疾手快,抓住了那棒頭,一奪之下,許仲便把持不住,木柴脫手,自己合撲一交摔倒在地,口裡兀自大叫:“不得好死的惡賊!……哎喲!哎喲!”酈琛道:“我幫你打退了強盜,你把這部書暫借與我幾日,我抄錄幾頁,便即還你。”許仲哪裡肯信,道:“不許拿!你搶我爹爹的書,手生個疔疽,爛穿你手。”酈琛惱道:“你這小孩兒不曉得好歹,若不是我,那些人早把這些書都搶去了。”許仲道:“你同姓楊的明明是一夥兒的,強盜!狗賊!”
酈琛正要再說,突地院子裡一人高聲道:“……書呢?我的書呢?”聲音極是慘厲,卻是那先時暈去的許翰良醒了過來。許仲叫道:“爹爹!書在這裡。”酈琛心想這事越延擱越是糾纏不清,當即拿了那部《毘摩羅詰經》第三卷,轉身便走。許仲見狀,急得大叫:“不許你走!把書放下!”爬起來便要追趕,心急慌忙,一個趔趄,又摔了一跤。
酈琛毫不理會,快步向前。剛剛走出幾步,忽聽得旁邊一個聲音道:“子堅,把書還了他。”
這聲音清朗柔和,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之意。酈琛怔了一怔,抬頭看到那人的臉,道:“牧謙,你……怎麼來了?”
簡淇道:“我去書坊找你不見,那老闆說你到這裡來買書。”他容色寧定,一雙眼裡卻分明含了慍意,道:“賣主不願意,那便算了罷。”
酈琛深知簡淇的性子,這般說話,已然是心中不滿到了極處。這時節許仲翻身爬起,跑到酈琛面前,伸手便來奪他手中的書。酈琛若當真防備,許仲哪裡碰得到他一片衣角,然而看著簡淇,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被他抓住了書本一角,用力回奪。酈琛一遲疑間,便由得他奪了過去。
許仲拿到了經書,只怕他又來搶奪,慌忙向那書箱跑了過去,一古腦兒抱起來便往院子裡走。酈琛回過神來,快步跟上,道:“你別跑,我不搶你的便是。”進了院子,只見那許翰良坐在地下,面色青白,目光渙散,便似個拆了線的偶人一般。許仲將藤箱塞入他懷裡,道:“爹爹,書都在,沒教惡人拿去。”許翰良道:“好!好!”抱著那藤箱,似乎便回過一點神來,呆呆地將那十幾本書都摸了一回,忽地站起身來,走到那燒得正旺的爐灶前,一抬手,便將一本書拋了進去,正是頂上面的那部《毘摩羅詰經》第三卷。
許仲驚得呆了,叫道:“爹!”許翰良恍若不聞,接連又拋了幾本書進去。酈琛疾步上前,也顧不得燙,伸手進灶膛抓住了一根木柴,把柴堆猛地一抽,登時將火撥得小了,趁勢把那幾本書都掏了出來。
許翰良哈哈大笑,道:“都燒了去!燒得乾乾淨淨,誰也拿不到!”竟是大有瘋癲之狀。許仲抱著他身子,放聲大哭。
酈琛在地下撲打幾下,滅了火焰,將那部《毘摩羅詰經》拿到手裡一瞧,不由得叫了一聲苦。那部書頭一個入了灶膛,其時火燒得正旺,一半成了灰,剩下的也是焦黑莫辨。他愣了片刻,將那書丟在地下,大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