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裡給大家說書。
後來官府不準了,還把老先生打了一頓。
再加上人們生活漸漸困頓,災荒年景來臨,一二文錢也無人能輕易拿得出了,村裡這項唯一的娛樂活動也就從此廢止。
祖孫三人在院子裡聊了會兒閒天。
天漸漸黑了。
夕陽投在堂屋前邊鄰居家的牆壁上,映照出一片紅黃的光彩。
這點兒光芒也在二三刻時間裡徐徐收盡。
姥姥插好院門,在門下面擋好門檻,便招呼蘇午、李黑虎兩人各自回了屋。
二人睡在一張床上,蘇午與李黑虎聊了一會兒,或許是天黑下來,到處都黑燈瞎火,且自己又住在安置著李文娟骨灰的屋子裡的原因,李黑虎心裡終究有點憷得慌,也就沒再提白天說過的那些話,他把皮袋子放在枕頭邊,與蘇午說著話,說著說著便沒聲兒了。
徐緩的呼吸聲漸漸響起。
蘇午閉著眼睛,神思清淨。
屋內屋外一切動靜,都在他的意中纖毫畢現。
李文娟牌位後面,那骨灰盒裡的詭韻不斷溢位,遊走於空氣裡。
在白天原本微不可查,細若遊絲的詭韻,此下變得濃重了些許,它鋪散在空氣中,便令空氣溫度下降許多,整個屋子都變得陰冷起來。
那股詭韻,猶如水液浸灌。
淹沒了蘇午的床腳。
浸沒到蘇午的枕邊。
蘇午輕輕睜開眼睛——房樑上,不時何時掛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像是背朝著蘇午,‘她’頭上披著一塊雪白的頭紗,頭紗遮住了她的面孔,讓她看起來像是披著一塊白蓋頭。
窗外的月光無聲無息灑至蘇午床頭。
清冷月光令那懸在房樑上的‘女人’身影更加朦朧、模湖。
某個瞬間,它在蘇午的視野裡變作了一道白影,這道白影飄飄悠悠,從半空中蕩落,猶如一塊輕紗,輕輕地蒙上蘇午的身形——
蘇午一動不動。
眼看著那道白影臨近自己的時候,模湖的形影驟然轉至清晰,不停搖盪的白頭紗下,顯現出血紅的髮絲,蓬亂的髮絲簇擁著一張與東方人面孔迥然不同的洋人面孔——那‘洋鬼子’勐然伸出一雙慘白手掌,掐向了蘇午的脖頸!
月光冷冷。
窗間陰影像是瀝青般開始蠕動,漆黑的蟒蛇遊行於陰影中,就要纏繞上那個‘洋鬼子’——
這時候,睡在蘇午旁邊的李黑虎忽然睜開眼睛,動作敏捷地拿起早就放在床頭的皮袋子,直接從中捏出一張符咒來,對著蘇午身上的‘洋鬼子’甩了過去!
唰!
那道勾畫著許多花紋圖桉,根本不是‘雲芨文字’寫就的符籙,此下偏偏生了效!
燥烈的詭韻從‘符籙’上散發而出,一隻血紅的鬼爪伸出淌血的符籙,一把抓住那個戴著頭紗的洋鬼子,將之撕扯得當場消散!
血紅鬼爪並未就此消散,而是繼續延伸,關節勐一折轉,鬼爪照著李黑虎的胸口就掏了過來!
嗡!
伏行於蘇午周圍的陰影,在此時倏忽搖晃了一下——
好似月光有剎那晃動般,陰影隨之漫過那血紅鬼爪。
鬼爪消失了。
陰影也退回原位。
除了那張被血水染透的符咒落在地上,四下裡再沒有任何異狀!
李黑虎驚魂未定,轉頭看向蘇午。
蘇午神色平靜,他手臂撐著床鋪,從床上坐起,俯身捏起那一團被血染紅的符咒,隨後又從被子褶皺處撿起了一團閃閃發亮的‘銀子’。
——前者是血紅鬼爪被影詭撕碎遺留之物。
後者則是那個‘洋鬼子’遺留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