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婉怡姑母的小房子裡收拾自己行李時對婉怡說:“總覺得怪怪的……”
婉怡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抬頭看她:“怎麼了?”
“我對他們沒什麼印象,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好象一下憑空冒出來,感覺很不習慣很陌生——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我沒心肝?”
婉怡同情地注視著笑笑:“你離開他們身邊的時候實在太小了。”
“或許吧……”
這十幾年裡,父母通共回來探親兩次,每次相聚不過數十日,這十日裡他們還有各自絡繹不絕的親戚朋友走訪,與小女兒呆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笑笑更多時候是在電話裡,隔著三千里路雲與月下意識地叫爸爸媽媽,現在真有爸爸媽媽出現在面前,怎麼都覺得便扭。
她無措地對婉怡說:“怎麼辦?好象不適應,一直被人習慣性地用憐憫眼神看作可憐小孤女,現在突然所有親人圍在身邊,每個人都來恭賀我,感覺渾身不自在。”
婉怡有些詞窮,只能用一貫溫情地口吻回應她:“總是會慢慢好起來的……現在媽媽總算在你身邊了,多好啊,你不是一直想媽媽在你身邊疼你麼?”
怎麼算是好呢?為什麼大家都覺得別後十幾年重逢,母女兩就一定要相擁抱頭痛哭,媽媽嘴裡一定叫著心肝肉啊,女兒則回應她哎呀,我的親孃啊才算是完美結局?可事實並不是這樣——生活不是八點檔的悲情電視連續劇。
笑笑茫然地想,第一次月事來時手忙腳亂,還是婉怡的媽媽帶她買第一包衛生巾,比起張豔紅,婉怡的媽媽與她更親近。她有一種感覺,現在在家裡與母親若不經意地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心中都會一陣怔忪:“咦,那人是誰?”她是一直在想著媽媽,但是似乎那個媽媽並不是張豔紅,而更多的是一個名稱和一種象徵。
笑笑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樣的感覺令人傷懷而感慨,甚至偶爾她會恨恨地想:“我如果以後有了孩子,又沒有能力撫養的話,寧願把他扼死,也好過十幾年以後變成陌生人。”
但這些還不是最大問題,畢竟感情可以慢慢磨合,更加現實嚴峻的問題卻迫在眉睫。
“單位給爸爸分了個兩房一廳,姐姐出嫁了不必一起住,但是哥哥還沒有房子,現在他睡在客廳裡,我睡小臥室。目前雖然還湊合,可是以後怎麼辦?我們家絕對拿不出錢買另外的房子,哥哥已經三十出頭,如果結婚總不可能與嫂子一起住客廳,到時候我還是沒地方可以去。”
婉怡安慰她:“不行的話可以繼續住姑母的小單間。”
“總不是長久之計。”
“再不濟你還有雷雷呢,他很快就要研究生畢業,等找了工作,你也畢業了,兩個人一起總能想出辦法的。”
對於這個問題,笑笑這時已經改了口風,她不再含羞地去反駁婉怡,只是嘆了口氣:“雷雷的工作問題很麻煩呢,他是體育系的,通共兩個去處,要麼留校要麼進體育局的下屬體校,可這兩個地方哪裡是那麼容易進去的,他那個人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前任登山社長離開以後,原來的贊助商都跑去贊助別的社團了……”
面對現實婉怡也顯出一籌莫展的神情,只能無力地道:“總是會好的……”
總是會好的,笑笑也這麼想,可是這麼想了許多年,也還是不見好,前路望過去只得一片陰霾。她使勁握了握拳頭,咬牙切齒地說:“要是我能中六合彩就好了,那樣就能有很多很多錢,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衣櫥,裡面要放滿我喜歡的衣裳。對了,還要買很多書、CD……”
“聶笑笑,如果……”婉怡輕聲打斷她的美麗幻想:“雷雷最後找不到工作怎麼辦?你會跟他一起回他老家麼?”
笑笑沉默了一會,老實回答道:“我不知道。等了這麼多年,